或许是注意力都在辛伊荻身上无暇旁顾,便是听见了叶简鑫的声音,李云晟此刻也不想搭理,只是痴痴道:
“伊荻…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多么深情又毫无新意的重逢台词!如果辛伊荻接一句“等我干什么”,这家伙估计要把这些年的辛酸历程都说一遍!
封疆自问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听完,要不是叶简鑫死死按着他,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让那公鸭子一般的嗓音沉默在枪声里,少在这儿跟辛伊荻情真意切的忆往昔!
只是没想到辛伊荻比他更没有耐心,丝毫没有为李云晟苦情的诉说动容,反而冷声道:
“如果是在等我回来当面忏悔的话,可以开始了。”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封疆的预料,看来当年的事情并非叶简鑫所想,还有隐情!
才开口就被将了一军,李云晟沉默良久忽然苦笑起来:
“你不是想赢吗?我帮你完成愿望,你不高兴吗?”
“那次行动以失败告终,那有什么赢家?况且从我决定执行那次任务开始就已经输了,那次任务就是个错误。”
听她这样说,李云晟倏尔慌了,惊讶道:“你是在质疑组织的决定吗?伊荻,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这么可怕的想法?”
“从我看见你的尸体那一刻开始。”
如果不是被深度催眠封存了那段记忆,辛伊荻觉得那个场景大概会是她一辈子的噩梦——李云晟的尸体盖着白布,静静躺在舰载实验室的手术台上,右臂从手术台边耷拉下来,皮肤泛着诡异的青色,原本植入追踪芯片的地方血肉模糊,似乎在临死前曾挣扎着想要把芯片剥离出来,但肯定没有成功,否则研究所不可能寻着定位找到他的尸体。
这个场景像被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开始思考自己对于研究所的价值和意义,在之后的复盘审问里,这颗种子以鲜血为养分,在痛到仿佛被撕裂的肉体里扎根,她意识到自己生活了两年半的地方不是避难所,更不是理想乡,她不过是被豢养的实验动物,如果不逃离,最终的结局就跟李云晟一样。
短暂的恍神中,她听见李云晟大笑起来:
“我的尸体?他们也相信了吗?”
“是啊,大家都相信了,老叶伤心了很久。听他说你的父母在葬礼上哭的很伤心,只有你姐姐,一滴眼泪都没流,但眼神像要把研究所的每个人都记住,要大家血债血偿。”
谁知听了这话,李云晟笑的几乎疯狂,上气不接下气的,也不知到底在笑什么,笑够了才道:
“那么你呢?伊荻,你去送我了吗,你有为我流泪吗?”
辛伊荻此刻庆幸自己当时被关在审讯室里,没能跟叶简鑫一起去葬礼,她自问还算个共情能力比较强,感情也比较丰富的人,在那个氛围里,落泪是人之常情。
如果她当时真的哭了,现在见到李云晟在这个空间“死而复生”,还“癫”成这个样子,她一定戳瞎自己眼睛的心都有了!
她不回答,李云晟也不追问,话锋一转,又问道:
“伊荻,你知道我姐姐为什么没哭吗?你以为她是因为失去了我这个弟弟过度悲伤到哭不出眼泪吗?”不及辛伊荻回答,他却又狂笑着自问自答道:
“才不是呢!她不哭,是因为她知道我不是她亲弟弟!第一领域的李云晟早就死了,在我成为‘唯一序列’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这里才是我出生的地方!”
研究所里所有孩子都是“唯一序列”,这件事情辛伊荻是知道的,至于是“相对”的,还是“绝对”的,她并没有多做了解,但是从李云晟的话里不难推断,他是“相对唯一”的那部分。
“相对唯一序列”的筛选是近乎苛刻的,代价也非常高,这些孩子从小便被密切观察和特殊培养,他们的血液样本通过高价渠道加入各种机构的探索行程,一旦发现重合,赏金猎人变回对重复的基因目标进行精准清除。
除了像“所罗门密钥”这样的组织会遴选“唯一序列”之外,有能力的世家和门阀也会为继承人搏一个“唯一序列”的名头,能不能在空间探索上有所成就再说,为的不过是个优越感,顺便给孩子留条后路——封疆和骆添皆是此列。
但是素来只听闻过第一领域的赏金猎人定向清除其他领域目标,还没听过有反向清除的案例!
“云晟,你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待太久,脑子憋出问题来了?”
辛伊荻不信,但封疆却从叶简鑫的反应里得知了真相:在听见李云晟说这里才是他出生的地方时,叶简鑫明显全身一颤,这个反应足以说明李云晟所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信?”李云晟哂笑一声,边自言自语着“我该怎么跟你说”,边在原地吧嗒吧嗒的踱步,动作活像只焦虑的猩猩,忽然又停下来,看着辛伊荻目光炯炯的问道:
“你知道在我们来到这个空间的时候,这里正在爆发一场基因病变,对吧?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没有感染?”
这个问题辛伊荻还真不知道答案,因为确实很奇怪的,在他们抵达的时候,其实病毒已经发展到传染期,每天都有路人突然在身边倒下,救护车在大街小巷穿行,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三天,医疗系统瘫痪,叫来救护车的司机都找不到了。
但是与辛伊荻同行的人并没有出现任何症状,至于任务一开始就失联了的李云晟,她不好下定论。
好在并不需要她问,李云晟已经自己说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