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宓于黄昏时分抱琴而来,显然,她一早听闻李逸入府,也听闻明日我将离府前去云觉寺。
与她相交多日,除论琴一事,我与她话题不多,而今日,她显然抱着怜悯之心而来。
见我歪在那里闲敲棋子,她笑了笑:“听闻长姐明日离府,想着又有好一阵不能和姐姐切磋琴艺,恨无知音,又加技痒,就不请自来了,姐姐莫怪我扰了姐姐清净。”
我们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今日来,想必是有话要说了。她于灯下坐下,道:“是我新觅的琴谱,姐姐听听可还能入耳?”
梅宓的琴艺自然是好的,只是她似有心事难以吞吐,因此也从她曲中听出一丝晦涩。一曲罢,她指着我身侧蕉尾道:“请姐姐赐教。”
我向梅宓学琴却不使她生疑,全凭我过目不忘的本事,此刻也不犹豫,直接复弹了出来。
“以往只知长姐琴艺了得,少以示人,我还不服气,今日妹妹服气了。可是我担心,那衙内并不能欣赏一二,希望姐姐此去,那衙内能更改心意,放过姐姐。”
这便是来意,她一向不会安慰人,此刻也不知说些什么,说完这一句,便低下头:“我是真心实意希望姐姐姻缘顺遂,因此,妹妹想帮助姐姐,可要妹妹去找沈大人,告知他长姐要去云觉寺的消息,私奔虽为荒唐,却也是唯一方法。”
我笑了笑:“妹妹是戏文看多了,我不会私奔的,也不会见沈大人,至于李衙内,我自也有对策,妹妹不必为我忧心,何况我若私奔,妹妹的婚事岂不是添了污点?”
“我不怕!”梅宓着急道。
她说完扫了一眼我手上玉镯,“于长姐来说,这定礼犹如枷锁,长姐曾救过我,我也该报答长姐,哪怕是让我替长姐入那火坑,我也愿意。”
梅宓向来柔弱,可此刻却真心为我着想,来时无意一次救她,倒与她有了如此多的瓜葛。我扶着她的手:“相信我,我能处理好此事的。”
梅宓摇头:“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吧,那衙内今夜请秦姑娘过府了,据传言,是要将她收房,秦姑娘得了好大一笔钱财,从我们府前过时,还笑盈盈的。李府此举也过于欺人太甚!”
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我替她抹了了,淡淡道:“姐姐不在意,你也不必替我担心,总之一切等我从云觉寺回来再说,可好?莫要再哭了,让姨娘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那我去求爹爹想办法,我一定能求到的。”
“那就更不必了,白费力气的事情,不要做。秦姑娘那事,你也不要去管,也许只是传言,不必信。”我安慰着她,命佩紫送她回去歇息。
入夜后天气格外的凉,簪黄搓着手跑了进来,“姑娘姑娘,我听说云觉寺的无心和尚特别灵验,若是能在那里求一副好签,也许就能摆脱这可恶的李衙内。”
“我之所求,唯求之于神灵,可若有神灵,我又怎会陷入如此境地。”我苦笑一声,收了棋子,道:“都早些歇下吧,明日还要早早启程。”
若有神灵,那些恶人,该是已经入了地狱吧。
我阖上眼,捏住平安符,那是一个道士赠我的,他说持此符可高枕无忧,可安眠。
可今夜,便是此符的效用也不大好了,才入梦,那些恶人都涌进我的梦里。
“梅婳,我警告过你,若是你敢乱说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你不听啊!”
黑暗,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