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我们还家,梅老爷早已等在前厅,看我们回来的如此早,眉头皱的紧了几分。
梅大娘子咳了几声,对我道:“折腾半天,华儿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
我朝梅老爷望去:“父亲的目的已经达到,忘信守承诺,不要为难母亲。”
大约是我语气太过冷漠,他掼下茶盏,脸色越发不好,然而作为一家之主,他自觉不好过问其中细节,只好说道:“此行可还顺利?”
梅大娘子点头:“顺利,一切都好。”
“我看她那个孤僻的性子,只怕她惹下祸患,逆女,还不快回去,杵在这里做什么?若是宓儿,可省心十分,偏偏那衙内看上的是华儿。”他按着太阳穴,十分恼怒未消减一分。
我转身离去,复又转过身来,“父亲大人答应我的不止这一件事,去云觉寺祈福一事,女儿决定明日就启程,还请父亲应允。”
他微微舒了一口气:“难得你知道孝顺,明日就启程去吧,不过只给你半月。”
我见他已经答应,便朝门外走去。还未走出多远,就听他叹气道:“不知为何,我最近见她,竟生厌恶之心,大娘子往后可要好生教养,以免丢了我梅府的脸面。”
“脸面,我以为你早已没了什么脸面,做官庸碌,卖女求荣,不过如是吧!女儿面前,我给你薄面,可以不吭一声。可是梅兰殷,若那李家对我华儿不好,我拼着这条命,也要接她回来。”
茶盏碎裂,“你放肆!”梅老爷怒吼。
梅大娘子冷淡的转身,“我这一生已经毁了,如今不过苟延残喘,放肆不放肆又如何?”
“这婚事,你也答应的。如今,你看华儿郁郁寡欢,难不成也后悔了?”
“是啊,我后悔了,后悔了,李家二郎怎配得上我的华儿。”
梅老爷怒极反笑:“好一个配不上,我还就告诉你,他配不上也好,配得上也罢,这桩婚是定下了,谁也别想悔。”
我立在外面听了许久,直到梅老爷身边的高姨娘过来回话,看见我站在门外,又听见里面剑拔弩张,着急道:“大姑娘,怎的站在门外?”
里面这才平静片刻,高姨娘道:“大喜,李府派人送了彩头来了,东西就在这里,李家二郎亲自送来的,人现在还在前厅喝茶呢。”
便是如此阴魂不散,不是从楼上丢下去了吗?
高姨娘打开锦盒,哎哟了一声:“这可是绝世的玉镯,瞧着这水头,可贵还是一对,无半分瑕疵,大姑娘,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簪黄凑了上去,佩紫一把拉住她摇头,我从高姨娘身边走过,也不看那玉镯是何等名贵,只道:“收起来吧,我不惯戴这些。”
高姨娘眉开眼笑:“要不我说姑娘见得世面多,这么样的好东西也不放在眼里,可是人家巴巴的送来就说了,想让姑娘戴着,片刻不得离身,这可是李家的镇宅之宝。”
梅老爷也道:“既然让你戴着,你便戴着,何来如此矫情!”
我却与他僵持:“既然是镇宅之宝,该还给人家,岂有夺人所好之理。”
高姨娘进退两难,望向梅大娘子,她望向我,取过锦盒,慢慢道:“那孩子虽然荒唐,但倒对你一片赤心,华儿,相信娘,娘不会看走眼,那是个表面荒唐,内里实心的好孩子,戴上吧。”
我接过盒子,朝佩紫道:“那便替我道谢吧!”
我戴上玉镯回房,只觉得头脑昏沉,便卸了玉镯,取出纸笔,写了书信一封,命她悄悄递给李逸。簪黄素日不在识字上用心,因此不解我写的什么。我只告诉她是一封道谢信而已。
可写至一半,又觉不妥,此举若激怒了李逸,恐怕天觉寺我也去不得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回家的办法,而不是退婚一事。
见我搁笔燃纸,簪黄不解,“不是说道谢吗?”
“佩紫已经去谢了,不必多此一举了,浪费笔墨,此刻我心不定,去取琴来吧,我们去梅园坐一坐。”
我起初并不会琴,后面听得梅宓奏了几次,便喜欢上了,也跟着琴师学了皮毛,每每心中不静,只要弹上一曲,也就平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