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吧,被关心的感觉确实不错的。想当时自己还是“张恒”的时候,爹妈走得早,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留下。偏偏钱还被亲戚骗走一大半。
他就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腕兜兜绕绕,最后被他带到自己暂时落脚的客栈。
是的,苍淮生暂时落脚的客栈,而非杜若。
客栈内,店小二忙得脚不沾地,掌柜的算盘敲得啪嗒响。食客们催菜、喊小二的声音接二连三‘
察觉牵着的手腕在停在客栈门前有些许僵硬,杜若回头看着他,解释道,“我‘看’出来的。
“我的眼睛被所谓的神‘赐福’过,能见万物真实、见过去未来。名为‘真视’
“不过可能近些年行事太过‘猖狂’了,‘真视’能做到的事已经很少了。”
苍淮生点点头,不假思索道,“还剩下看见别人未来的能力吗?”
“这个嘛......”杜若低头思考了几秒,仔细思考过后,目视前方,继续牵着他往楼上去,“如果知道了未来事,明白自己将会遭遇什么祸患,就会想尽办法去躲避、解决。知道了自己将遇到什么好事,就会想尽办法让它提前,或是将收益变得更大,对吧?
“但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些事是必然发生的。
“且看靠窗那桌客人,坐了四个的那桌。他的桌上摆了一壶没开封的酒,是吧?”
苍淮生依照杜若的形容,准确地望向靠窗那桌客人。
他的桌上确实摆了一壶酒,壶口依旧是被红布和麻绳扎好的。
“他这酒是好酒,只可惜今天是喝不上了。”杜若将他带上二楼之后,就安静地看着苍淮生受伤的手,目光没有移动过一寸。
话音刚落,只听见“乒”的一声响,原本人声鼎沸的客栈一楼顿时鸦雀无声。
接着传来叫骂声,“你个下贱东西,你知道我这酒多少钱吗——”
原来是靠窗的那桌客人的酒壶不慎被小二碰倒,摔碎在地。而出声骂人的,是其中身穿绿色衣袍的男人。
正当苍淮生准备继续“吃瓜”时,杜若却轻轻地扯了扯他袖子,示意他该走了,同时问道,“如果小二知道了这个未来,那他是不是会叫别人送这个菜?那个男人要是知道了未来,就会提前换一桌,或者不来这里吃饭了吧?”
苍淮生回过神来,这回,他走在杜若前面,边走边回答,“确实。”
“可是,无论那男人选择在哪里吃饭,他都喝不上一口好酒。无论店小二负不负责上这一桌的菜,他今天肯定要赔别人一壶酒。”
说罢,杜若轻叹,“这就是‘必然’。
“世界上可以完全更改这种‘必然’的,只有古神‘韶华’了。
“但妄想篡改事实,也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这么做哦,有道是‘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一切终有转机。”
说罢,二人停在一房间门口。杜若抬眼看向苍淮生,抬起手指了指客栈一楼的方向。
只听见原先的叫骂声不再,而是有豪客以“‘碎碎’平安”为由,帮倒霉的店小二掏了酒钱,还顺带自己掏钱,送了每桌店里最好的酒。
听完楼下的声音,苍淮生也推开了门,后撤一步,顺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而杜若轻笑,抬脚跨过门槛,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好。
苍淮生随后进门,将门合上之后,也坐到了她身边。
“伸手,”杜若从自己挂在腰间的小袋里取出那罐药膏摆在桌上,见苍淮生动作慢慢悠悠的跟乌龟似的,她也不急,只是反问道,“难道伤口不疼吗?这么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再这么慢,万一毒渗进骨肉里怎么办?”
闻言,苍淮生拆解布条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当布条被完全拆解,扔在桌上,而两束目光投到苍淮生掌心伤痕时,“啧”的一声与“啊”的疑惑声同时响起。
灰紫色手掌掌心伤口红得明艳,甚至艳得有些刺眼。伤口看似已经止血,但其中血液如泉水一般呼之欲出,却不见要流出的迹象。伤痕周围还布着一层薄薄的冰蓝色霜花。
整体看起来,就像是被冰封似的。
“得亏云汉放你回来放得早,要是再慢一点,就要把你冻傻了。”杜若抬起右手,在掌心凝聚出一道符。其中符文与苍淮生在烧毁“朝露”根系时凝聚出的符文很像,但又有某些地方差几笔。
见橘红色符文慢慢涌出淡金色火焰,杜若将托着符咒的手轻轻覆在苍淮生掌心之上。
同时,苍淮生感觉手心传来温热之感。不同于火焰灼烧的感觉,更像是冬日里捧着一杯温度适宜的热水。伤口“化冻”的同时,疼痛也一并袭来。
杜若悄悄抬眸瞟一眼苍淮生,果不其然抓住了他拧着眉,一脸沉重的表情。
也不能确定何时能让涤心泉的毒彻底溶解,杜若便想着说点什么让他转移注意力,一直盯着伤口,大概会很痛的。
再者,房间内安静得吓人,都快能听见火焰烧熔霜花的声音。
也偏偏是这种时候,曾经学过的知识一瞬间冻结,再无用武之地。
良久,杜若开口道:“方,方才是不是讲到逆转‘时运’代价极大,而一切终有转机来的?”
杜若打算将方才的话题延续下去。而苍淮生也很自然地“嗯”了一声。
“其实,世上确实存在一物可以以较低的代价去逆转时运。”杜若继续到,“那件东西现在在‘无名茶馆’,玉掌柜代为看管。
“其名为‘戥子’。秤杆为帝休木、秤盘为麒麟角。
“持有者可以以自身寿命、时运等捏作‘秤砣’,将自己所求置于秤盘。若是所求和代价对等,‘交易’便可成立。若不对等,‘交易’虽成立,但会收取额外的代价。
“不过,上一代持有者已经离世三千余年,而玉掌柜与昔日旧友商议过,觉得再也无人能配得上这戥子,便收了起来。”
“到底是多高尚的人才能让玉掌柜如此心服?”苍淮生反问。
“上一代持有者耗尽生命,换取的是‘山河永宁,盛世太平’。”
说罢,杜若抬头检查他的伤口。看见原先的灰紫色已经散得七七八八,血也干涸凝固,便拿起那罐药膏,准备为他上药。
看着风格眼熟的小瓷罐,苍淮生忍不住问道,“这个罐子眼熟得像我师兄的杰作。”
杜若也没想着隐瞒,很爽快地点点头,回答,“不用‘像’,这就是。
“我在茶摊等你的时候刚好碰见他,然后他坐了一会儿,问了你最近过得怎样之后,留了一罐这个给你傍身。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她用食指蘸取药膏,轻轻涂抹在他掌心伤痕周围。又抬眸望了他一眼,继续道,“不必担心,他看起来过得不错。
“大概是当了个游医,游着游着到了附近,想来看看你。我也说了你过得很好。”
等药涂好,杜若取出夹在腰带里的浅粉色手帕,叠成小正方形轻轻放在他掌心上。接着,她拿起那根被苍淮生暂替成绷带的布条,以御水和御火符快速过了几次之后给他重新包扎好。
看完这熟练的动作,苍淮生又看了看自己包扎得十分整齐的手,“谢谢。”
“不客气的,以前跟着棹歌到处跑,久了就会了。”杜若微笑道,
“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