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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夜半三更,一个身穿藕粉色丝绸衣裙的少女踏入树林。她站在苍淮生白天打斗的现场,静静地扫视过每一片痕迹。
忽然,她背后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少女在手中幻变一把长如剑的竹戒尺,慢慢转过身去,凝视着方才发出响声的草丛。
她握紧右手中长尺,左手在面前轻轻一挥,召出一本摊开在半空中,蓝色书皮的线装书。
“树妖啊,好像有些会结果子,据说吃了能长修为,”少女翻几页书,又看了看草丛,“可偏偏有剧毒,很容易将人引入邪道。
“不过比起剧毒的果实,树妖心口,应该是内丹周围的血肉,更具备价值。传闻有见前世今生之效。”
月光穿过云层洒落林间。认真读完大致内容的少女再次抬头之时,看见的却是自己最熟悉的人。只不过那人心脏处撕裂开一个足以让手穿过的口子,黑红色的液体不断涌出。
少女轻叹,“那就补充一句下去好了,就说,
“‘所谓传言,不过心中臆想而已’。”
话音刚落,少女的身影忽然抖动一下,而她手中的戒尺莫名沾上不少树皮的残渣,以及怪异的液体。
少女收走戒尺,慢慢走向突然变成碎块的树妖和它身边的树,整理好臀部的裙摆后蹲下,伸手撕掉那一块心口的树皮。
“唉呀,我见过这么多的人,你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变成他的样子呢,我都不好意思处理慢点。”说罢,少女起身走人,并且丢下一张橙红色符文的半透明符纸。
无声的火焰逐渐吞噬掉少女到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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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市,织锦坊,二楼东厢房。
洗漱完毕的缃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而是坐在桌子旁看书,看一本没有字的书。
书页的字迹随着读者所灌注的灵力而愈发清晰,灌到一半时松手,大概好一段时间都无法再二次灌注。
好一个娇气的玩意儿!缃桃在心里骂到。
万卷阁基本同知春斋一样,藏尽天下奇书,可并不是只藏书,也收藏天下奇珍异玩、神兵利器。
就算收藏天下许多好东西也无用。对缃桃而言,最有诱惑力的当属知春斋的镇斋宝书。可偏偏无从下手:一来,把人家带走,这书斋就只能倒闭,万千藏书无处安置。第二也是缃桃最头疼的,她本人并不喜欢各类传记,万卷阁想放下这么多书,大概要重新建一栋楼。
每每想到这里,缃桃都为自己当初少建一栋楼而懊悔。
正当缃桃走神之余,门口传来敲门声。她莞尔一笑,把书卷在手里捏着,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发间夹了片树叶的杜若。
“幻形树人心口那块皮磨成的粉末,”杜若递去一个小白瓷瓶,“白天的时候多谢缃桃姐姐出手。”
“也不算是什么麻烦事儿,毕竟是那家伙的徒弟,想必跟他一样倔才自己撑着走回来。”缃桃笑着接过瓷瓶,转身示意杜若进屋,“倒是没想过你关心至此,来多聊两句?”
“正所谓‘以物换物’,只是希望日后姐姐能多‘惦记’我,”杜若摆摆手,“夜深了,还是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话音刚落,缃桃笑着点点头,遂慢慢将门掩上,落闸。
缃桃颠了颠手里的小瓷瓶,心里想着,这丫头真会挑。
幻形树人的皮十分粗糙,又有剧毒。但靠近灵核那部分皮却是能食用的,入口微甜,过量服用会产生幻觉。因而一般多用作熏香材料,具备一定的安神效果。不过也不是什么完全无害的东西。燃起熏香,虽能安神助眠,却会让使用者陷入极深的梦境,难以清醒。
这点副作用对于缃桃来说,确是小事一桩。而一场“得偿所愿”的长梦,是唯一能让她得到片刻安宁的方式。
由于懒得摆弄香炉,缃桃直接倒了些粉末混在茶水里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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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淮生感觉自己多少是有些问题的——还有谁家病号大半夜爬屋顶看星星啊?
但看着天空中的群星与黯淡的月影,他又觉得似曾相识,大概是以前在居民楼楼顶,或是自己的小阳台或卧室窗台那里看见的。
只不过苍淮生对于以前的事的记忆莫名其妙模糊了起来。就像是记不清爹妈的样子之类。
穿越的副作用这么大的吗……苍淮生心里想着这些,全然不知身边坐下来了个人。
“在数星星吗?”
苍淮生顺着温柔的女声扭头看去,发现是杜若抱着双膝坐在自己身边,“这么晚还来,棹歌不会很担心吗?”
杜若干笑几声,“她更应该担心担心自己鬓角的头发长回来没有。
“所以,是在数星星吗?我觉得我可以帮忙。”
“大概,是吧。”苍淮生感觉心安不少。
闻言,杜若伸手指着夜空中的一颗星星,“你看那个,那个就是北斗七星中的‘开阳’……”
少女温柔而慢慢地为苍淮生讲着天上每一颗星辰的名字,以及其中的一些民间故事,期间又包含许多神仙的趣闻。
“妖什么的,也可以得道成仙的吧?”苍淮生在杜若停顿的间隙里发问。
“可是我不情愿,成为灵市的一份子就足够了。”杜若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姿态,把脸埋在膝盖中间,“当神仙的规矩很多,我守不过来。”
忽然,苍淮生瞥见杜若发间的一抹暗绿,遂伸手捻了下来,“嗯,大概,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