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那少女开口的一瞬间,空灵且回响在黑暗之中的声音被收束到一起,更加具备真实感。眼前的景象也从奇异的星河变成熟悉的纱帐。
而同样的叫唤声,则是由趴床边,双手捻着床单的杜若发出的。
熟悉且习惯伤痛的苍淮生没有多在意身上的伤,沙哑着声音回答:“人还在,没死透呢。”
“没事就好。缃桃姐姐已经帮你解过毒了,接下来好好躺几天就好,”杜若小心翼翼地将苍淮生扶起来靠着床头,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温水,“快喝点儿水。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呃……”苍淮生突然想起那只树妖的脸,将故事稍微改动一番,慢慢讲给杜若听。
简单描述一番后,苍淮生也喝完杯子里的水,将白瓷杯子捏在手里,“……大概就是这样,
“不过你怎么在这儿?他们又去哪儿了?”
“听着真危险啊,”杜若轻轻拍两下苍淮生捏杯子捏到微微发白的手,示意他把杯子递给自己,为他添了水才还过去,“我是来给你送点剑法秘籍,想着你大概会用得上,然后就被缃桃姐姐留下唠嗑咯。书已经放好在那边桌子上啦。
“你跟‘江老’是一个半多时辰前回来的。你刚踏进院子没多久就倒了,然后当归和熟地把你扛回你房间。‘江老’想法子引出了树妖的毒,缃桃姐姐替你把余毒清走了。缃桃姐姐还说,你灵力还没恢复,打斗的时候拼的都是自己的精力,能撑这么久真是神奇。
“至于现在,当归他们还在厨房忙活,‘江老’和缃桃姐姐在算账。刚好剩下我来看着你,就这样。”
苍淮生看着不远处桌上摆放整齐的几本书,“刚刚好啊,留下来吃饭吗?”
“咳,其实我不想的,”杜若心虚地将视线转向别处,“但是娇娇姐说今天有棹歌很喜欢的‘回锅肉’,所以她一定会来。一个人做饭很没意思,那我也只好留下。嗯对,就是这样。”
看她一脸“我不好说,你明白就行”的模样,还有微红的双颊,让苍淮生有些不忍移开视线。
“还有个事儿,”苍淮生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是,我晕倒的时候嗅到了一股书卷的味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杜若发觉苍淮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时,她猛然起身,“我我我去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走了,好好休息,吃饭叫你。”
“好。”
仅刚刚对视上的一瞬,苍淮生便瞥见那双柳眉之下杏眼之中,浅金色的盈盈秋水。
虽说杜若走的步子很快,快得像是要跑起来,但动作还是很轻,甚至门都没有发出一声“吱呀”。
杜若合上门就往仓库走。
距离仓库敞开的门还有个三两步,屋里的争论声就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杜若双手扒门,探出半个脑袋,“还在吵呢?”
看见两位俊男靓女停止争论,各站房间一个角落,杜若才走进屋里,“淮生刚醒,我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还有什么好帮的。最好啊,还是把老东西现在这张还算看得过去的真容给摁死在他脸上!”缃桃双手交叠抱在胸前,在容貌方面阴阳怪气起站在斜对角,面如冠玉,长发及腰的男性。
“你怎么老是揪着这点不放?整整五千三百六十九年,天天来我这儿唠叨。”
“江、逢、君!”
“行了行了,姑奶奶,真是怕了你了。你说什么就什么。”站在另一个角落,身穿天青色上衣配水蓝色裤子,外搭黛蓝色外袍的男人一手叉腰一手扶额。看见缃桃走人,还顺势用叉腰那只手挥了挥。
杜若想嗑瓜子,可是没有。只能目送着缃桃头也不回地走出库房,又望向角落里揉着太阳穴的男人,“那个,我想知道,您是带淮生去的哪片林子?”
“许家那边,邻近钟家那儿,”话刚说完男人觉得事情不对,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去那儿扒张树皮回来包书?”
杜若最后还是走进了屋里,收拾起缃桃没有收拾完的地方,答非所问起来,“那边还有些没有记录到的奇异果实什么的。话说,缃桃姐姐好像最喜欢紫色配蓝色了。”
“行了行了,留我一个人收拾。他们应该准备差不多了,快去吃饭吧。”
“好,”杜若加快了收尾工作,把整理好的盒子放到架子上,离开前不忘提醒那男人,“您也快点来。”
另一边,
伤员苍淮生还在房间里休息。与其说是“休息”,倒不如说是看着杜若送来书打发时间等开饭。
虽说苍淮生下不了床,但并不妨碍他利用无相拿书。就是拿完之后感觉四肢乏力罢了,大概是因为
这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五本里两本都是印象中失传的剑法。另外两本本则是对现在家里修习的剑法的一些补充和纠正。
一招一式的细小谬误虽无法在日常修习中体现,但真打起来,万一被敌人抓住破绽,可是要命的。苍淮生深知这一点。
而剩下的一本书,封面的白框上标着两个小篆体黑字,“扶摇”。这一本倒是苍淮生闻所未闻的,他粗略地翻两页,发现整本书的文字都是小篆体。一两个还能猜出来,字一多起来,就有一种“这些字我都认识,但合在一起之后变成了新的东西”的感觉。
刚把散乱的书籍被重新叠好放在床头,苍淮生就听见了敲门声——是杜若来喊他吃饭。
苍淮生简单应了一声,慢慢悠悠地下床穿衣服。他现在整个上半身是光着的,而且几乎都被白布条裹着,动作大点儿,要么扯到这儿的伤口要么扯到那儿的。
最麻烦的是腰上的系带也没办法系牢。让无相来吧,一个不小心就弄断一节。再试多几次,这衣服就只能扔去补多个系带。
就在与系带的斗争还在继续时,门口的杜若刚好问到,“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苍淮生顺水推舟,“确实有,可以帮我找一下当归或者熟地吗?”
门外的杜若“嗯”了一声就没有听到其他声响。
过了一会儿,熟地推门而入,把衣服套他身上,帮忙绑好系带,带着他一起出去。
肉体上的痛归痛,但苍淮生依旧在“江老”正式说“吃饭”之前,跪在地上向“江老”三叩首,并向师父敬茶。
“江老”接过了茶,也“正式”认了他这个徒弟。而剩下的一些该提点的东西,来日方长。
轻松而愉快的一顿饭。
就连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叫过来的棹歌也吃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