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吴叔试图打断少年的动作。

晚了，苍淮生已经先一步端走那碗热气腾腾的云吞。

苍淮生双手端着那碗云吞，迟疑几秒，顶着吴叔先是惊慌，再转为疑惑的表情，将云吞放在“江老”面前，并且道了句“谢谢吴叔”。

“不用了，”“江老”把盛着云吞的碗推回苍淮生面前，转而对吴叔说，“老吴，拿碗打包，我回去吃。”

下一刻，吴叔闪身到“江老”身旁，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话，似是在问些什么秘密的事，甚至是用手挡着嘴说的。

抱着“大人自有大人的事咯，我这个岁数真真切切只有两位的凑什么热闹”的想法，苍淮生开始大快朵颐。

当然，在这个碗重新挪回自己面前时，他是道过谢的。也是“江老”点了头才吃的。

不知道“大人”在聊什么。总之，吴叔的反应倒是略微激动，而“江老”尤为慈爱地看着他。

总之的总之，云吞好吃。

每只云吞的大小都刚好占满白瓷调羹。面皮很薄，能透过它隐约看见红色的虾仁与粉红的猪肉馅。汤底更是一绝，鲜甜且回味悠长，撒在汤面的一撮韭黄更为这汤增添了别样的风味。

别说汤了，到最后，苍淮生连那点韭黄都没放过。

不为别的，只是好吃，单纯的好吃。

苍淮生吃完了，两位大人也窃窃私语完，吴叔干净利落地替“江老”打包好云吞，而后递到苍淮生手上。

走之前，吴叔郑重地拍了拍苍淮生的肩，道：“前途无量啊，苍家小子。”

————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前，织锦坊。

织锦坊当初为了方便晾晒布料，特地照着四合院的模样建造，但不是标准四合院。平时接待客人的两层小店后面连着院子，院子特地改的宽敞许多，能容下十几个大染缸，七八排高低不一的木架，还能容得下伙计们的小打小闹。

今日休息得早，“江老”叫伙计帮忙把他的摇椅和小桌子翻了出来，自己把鸟笼摆上桌，泡一壶碧螺春，躺在上面享受宁静时光。

大概是宁静的。

不远处的两个身穿青灰色衣裤的伙计，在架子旁干活。一个正拿着长竹竿拨弄刚挂上架子的湿布。另一个拿着木棍搅动着染缸。

拿长竹竿的问道，“诶，熟地，你说今儿个江老怎么让咱提前休息呢？是不是可怜我们前阵子刚被那位姑奶奶‘洗劫’了？”

熟地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做手上的活儿，这个染缸搅了，换根棍子换一个染缸。

拿长竹竿的还在说，“说真的，当时我和你，差点就要被打包带走了，好在当时江老用一车陈年佳酿保住我们——”

熟地依然没有说话，打断他的是一个紫衣粉裙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从西厢房改的库房兴冲冲地走过来，边走边把衣袖推上手臂，到拿长竹竿的伙计身后停下脚步，高举握拳的右手，给予那伙计一记“大爆栗”。

“啊”的一声惨叫，吓得的八哥扑棱几下翅膀，叫唤着“当归又挨打啦，当归又挨打啦”

“吵死了你，”紫衣粉裙小姑娘顺手再给当归一巴掌，“我在库房二楼都能听见你的声音。不能学学人家熟地吗？”

“又打我！”当归捂头反驳，“那你怎么不学学你姐？娇娇姐可温柔了，哪像你这么粗鲁！”

“你！”

话音刚落，当归撒腿就跑，小姑娘追着当归跑。

当归看见刚从库房出来，跟身后的姑娘长得极为相似的姑娘之后，果断跑去她身后，轻轻拽着她的袖子。

当归哭诉，“娇娇姐，蕊蕊又欺负我！”

娇娇无奈，走上前去伸手摸摸自家妹妹的头，“蕊蕊乖，不闹啦。”

“姐姐！”蕊蕊真是对自家姐姐没办法，原本快推上肩膀的袖子霎时落了下去。

看见蕊蕊一脸乖顺模样的当归开始皮痒了：“喏喏喏，娇娇姐多温柔，蕊蕊你也……学着点。”

察觉到杀气的当归咽了咽口水，看向娇娇。

娇娇的眼神却像是在说“抱歉，保不住你了，小心被拿去炖汤。”

蕊蕊抄起一旁的细竹竿，喊到，“今天一定要剁了你炖鸡汤！”

说罢，蕊蕊和当归开始新一轮“角逐”。

他逃，她追，他最后肯定跑去江老后边。

“唉呀，”“江老”端着茶杯，抿一口茶，“看见你们这么活泼我就放心了。”

停在“江老”椅子旁的蕊蕊和当归放缓动作，站定在原地。

当归问道：“您怎么又说这种奇怪的话，听起来像是快驾鹤西去的感觉……”

蕊蕊一个箭步冲到当归身边，死死抓着当归的胳膊，“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在当归“啊”的一声惨叫过后，“江老”拿过靠在桌边的拐杖，借它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看多几千年的店，”“江老”说，“只是怕等会儿我接来‘新人’之后你们玩不到一块儿去。”

当归和蕊蕊异口同声：“什么情况？总不能又是稀奇古怪来蹭饭的吧？”

忙完手上的活的熟地终于开口，“您去接的人……日后会一直留在这儿吗？”

熟地顿了几秒，继续问：“是打算收徒了吗？”

江老回答：“熟地果然机灵，可惜不太爱说话。”

收拾好刚染完的布的娇娇抱着箩筐，“那我等会儿做多几个菜吧，您们要早点回来呀。”

“江老”应了一声“好”，便拄着拐杖转身离开。

留下拽着当归胳膊的蕊蕊，以及痛得五官扭曲的当归愣在原地。

“江老”走后，蕊蕊才舍得松开当归，小跑去姐姐娇娇身边帮忙。

——

手里拎着吴叔打包好的云吞，苍淮生跟着“江老”回到了织锦坊。

他们是绕路从侧门回去的。一般而言，这个时间的织锦坊还处于营业状态，只不过今天为了苍淮生，特地提前休息，准备饭菜，为他接风洗尘。

跟着“江老”跨进门槛，苍淮生环顾四周，左边是连着一间平房的两层高的小楼，右边的屋子似乎改过，只用了两块蓝布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