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十二时辰之始。虽是深夜,但它却意味着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最先迎接它的是一群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百十人左右,这群人穿着打扮杂乱多样,个个都拿着杂七杂八的各式兵刃,刀剑斧钺,枪矛戈叉,锤盾索鞭……
这堆人中最显眼的不外乎四五人。
人群中靠后的挺着个比十月怀胎的孕妇,还大不少的肥嘟嘟大肚子的,衣不蔽身的,胡子拉碴的胖大个。
他肥大的两手拖拽着两个铁链重锤,链条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响个不停,夹杂着铁锤因拉拽产生的沉重的闷响声。
他每往前踏一步,地面也随之凹陷几分,而后足迹又被锤子压没了,只留下两条长长的一两寸深的旱沟。
他的左前方一点是一修身黑衣,黑布紧紧蒙着面孔,戴着个破洞草帽,只一双眼未遮的,右手握抓着长刀刀柄,刀身扛在右肩上的瘦小小个子。
长刀比他人还长上一截,令人忍不住想知道他是否有这个力气,挥动这大长刀。
他的双眼犀利异常,淡漠无情,冰冷的很,看了他的眼,会有仿若掉进了寒冬的冰窟窿里之感,冻彻心扉,直冒寒气,不禁叫人生畏。
这是一对见惯了打打杀杀的,看淡了生死的灰色眼,寒气缭绕的冰寒眼。
他的眸光正隔着十几人,紧盯着右侧斜前方一高个糙汉子,眼神中竟带有几分恐惧之色。
而他畏惧的人居然是个面相爽朗的三十出头的汉子,脸上从左颊到右颊的长斜疤,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爽朗之相。
身上的粗布衣,相对于周边人来说,还是比较干净的。
腰间粗布腰带上,别挂着一柄四尺余的长剑。
他两手交叉抱于胸前,嘴里叼着一根绿草。面色波澜不惊,没有流露出一丝心绪。
两眼张望着前方,滴溜溜的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有走在最前的,骑着两匹黑马的,气质与众不同的一对青年男女,大约二十九岁许。
两人穿着同样色调的结绿色衣袍,女子是菱角脸形,男子是正方脸形。
女子的长发全盘扎在头上,戴着两三件发饰,眉眼尖细,薄唇尖嘴,涂着浓艳的妆容,面色白兮兮的,一副阴冷的艳美之相。
贴身的衣袍将她玉瓶般优美的身躯曲线,不露一点的全显露了出来。
在她的细腰间,挂着一卷黑皮长鞭。
倒八眉的男子,长发扎着小冠,面容很有威严相。
他一紧握着长枪,一手牵着马绳,飞快的奔驰着。
两人的打扮与身后的人完全不是一路人,可偏偏这两人却是他们的头头。
两人领着这群人,直奔着祖环山而去。
六七刻钟后,祖环山中接连不断地燃起多处熊熊大火,升起滚滚浓烟。
看位置便知是其他三个村落,只余下学堂与紫李村两个地方尚且无恙。
不多时,又起一处。
紫李村中,一老一青大半夜仍在自家院里借酒浇愁,说着胡话。
“一群势利眼的家伙,竟敢瞧不起我李宽。简直瞎了你们的狗眼。”
“儿啊,你和西颜怕是不成了。怪你爹我没用啊!”
……
老人已醉爬在桌上,青年男人放下酒碗,意识不是十分清晰地爬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抬起头,出神地看着月亮。
眼里全是思念,无奈,沮丧。
望着望着,他发觉月亮变得忽隐忽现。
“他奶奶的,这破月亮还不给看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玩这遮遮掩掩的,真叫人不爽。”
男人发了句牢骚,便侧倒在地上,面色悲伤,眼泪止不住的涌出,嘴里念叨着西颜二字,撕心裂肺地哭嚎着。
不知多久后,酒意上来了使他停止了哭喊,迷迷糊糊的他伴着虫鸣声睡了过去。
可他才睡了没一会儿,村里的狗子们便犬声吠吠,叫嚷个不停。
李宽本不想搭理这叫声,怎奈群狗越吠越凶,这让他恼怒不已。
他脑袋里想着,要起身去好好教训这群狗崽子们一顿,于是他努力地立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出了院子,向着村口蹒跚而去。
未及李宽到村口,便听见村里人的惨叫声。
这声音刹那间让他感到脊背发凉,头冒冷汗。一下子,他酒意退了不少,清醒了许多。
接着,李宽便见村口那边燃起了大火、烟尘滚滚,伴随而来的是各种惊叫声、呼喊声、求救声等声音不绝于耳。
他被这场景镇住了,身体发僵直挺挺地呆立在原地,呆滞无光的眼神直望着,这难以想象的却又真实发生的景象。
“是盗贼!他们是盗贼!
“盗贼来了啊!”
“盗贼进村了啊!”
有人认出了这群人的身份,高声疾呼着,像是在提醒没察觉的村民,赶紧逃命吧!
李宽闻此声,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折过身拔起腿步,向着村子深处奔逃而去。
路过自家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踏了进去,飞快的把老人背起,即夺门而出,继续向着村后跑去。
他明白只有往村后的山岭林区冲,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被认出身份的盗贼众人,变得更加嚣张凶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很快大半个村子沦为屠戮淫乐之所。
村民大都在四处逃命,人性也在此时经受起了考验。
有怕死的拿亲人朋友挡刀的,终是抵不过死神的邀请;有将妻女拱手送人的,企图换得自己一命得存。
有为救子女而与贼子搏斗的;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家人身存的。
也有胆识过人勇猛的猎人,为救村里人抄起打猎的家伙与贼人搏命,但不是胖大个、瘦小子、黑马夫妻的对手,没几个来回,便遭了毒手。
跑了半刻左右,李宽背着老人闯进了李夫子家里,将李夫子一家给惊醒了。
“李夫子,快……快跑,盗贼杀进村了。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没了。”李宽声泪俱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