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铭看出了他的意思,笑道:“兄弟多虑了,我们都是薛大夫的故人,不是坏人。你尽管放心。一会吃完饭,带个羊腿回去,也给家里打打牙祭。”
大山心动了。
家里有个老母亲,还有年幼的一双儿女,自己跟妻子也没别的手艺,山里那两亩薄田,还是租富户家的,一年到头,混个半饱都不错了,山里的野货也不好打,哪里能吃肉?
见他动摇,何樰赶忙劝道:“大山兄弟,若你还觉得不好意思,不去帮忙处理那几头野山羊……”
几头野山羊?
大山顺着何樰的手朝门外望去,院门外不远处,不就摆着几头野山羊么?那泉水边,有个年轻人正手起刀落,切割着手里割了一半的羊腿。
那是凌晨就跟林子铭出去打猎的杨允。
还有什么可说的?帮忙处理野货,他拿手。哪怕最后能捞点他们不要的内脏回去也好。
大山来了精神,卷起裤腿衣袖,往门口泉水方向去,跟他一同出去帮忙的还有陆秋。不打不相识,两人一边走一边互相介绍,开始称兄道弟。
何樰在身后看着,笑弯了眉眼。
林子铭在厨房放了那头弄好的山羊,给珂儿切着煮早饭。转身出来,一眼看到笑眼盈盈的何樰,不由得又一晃神。
何樰回头,对上他迷蒙的眼,说道:“表哥留下大山,应该是想摸摸底,顺便敲打他,不让他下了山乱说话,泄露我们的行踪,对不?”
林子铭哑然失笑:“还是表妹聪明,不过我不说,你也会想办法把他留住。”
两人默契一笑。
正好薛柏出门,看见他们相视一笑的样子,心里暗道:这样也好,宋承睿成了太子,给不了何樰自由。这林将军倒是不错的选择。这俩孩子,般配!
……
大山从小在山里长大,从未吃过这么好的饭食。
珂儿跟着何樰,侯府王府都住过,哪怕是何府,食材也是出了名的精致,嘴巴早就养刁了。她煮的东西,必须要合她跟大小姐的胃口,所以弄出来的饭菜也特别好吃。
其他人都吃习惯了,但大山没吃过,所以,跟他们一起吃早膳的时候,大山惊得瞠目结舌,一口接一口,恨不得把舌头都卷进肚里,他已经顾不上在贵人面前保持形象了。边吃边摇头惊叹:“什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是什么煮的?太厉害了……”
“大山兄弟慢些吃,还多着呢,没人跟你抢,一会劈个竹筒回来,让你装些回去,给家里老人孩子尝尝。”
何樰被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逗笑。其他人也早就吃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不禁羡慕他的胃口。
听到还可以打包回家,那大山突然就停住嘴,不吃了。
何樰不明所以:“怎就不吃了?”
大山嗫嚅着说:“我……我想多留些回去给孩子……还有我娘,他们都没……都没吃过……”
大山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发烫,好在他脸黑,人家也看不出来。
何樰一愣,有些心酸,赶紧左右吩咐:“珂儿,去厨房把剩下的都归拢了,丁二,你出门劈几个竹筒回来,剩下的羊肉羊骨头都给大山兄弟装回去。”
珂儿跟丁二都应声准备东西去了。
林子铭补上一句:“别忘了等会再扛个羊腿回去,过后自己煮着吃。”
大山感动得嘴角直抽,诺诺着说不出话来,眼里又是欢喜又是不安。他不知道这样又吃又拿,会不会欠人家太多。
林子铭看出他的心思,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缓缓说道:“大山兄弟,我们想在山上多住些时日,照顾薛大夫,不想被人打搅。你且记着,山下有怎么动静,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这段时间,你就不必出工了,盯着有没有外人进来即可,好好干,自然有你的好处。”
何樰配合的拿出两张银票,一张两百,一共四百,递给大山:“两百,是让你买些米面油,送上山。另外的两百,是给你的辛苦费。”
大山一年的劳作,也不过挣个二三十两银子,何樰一口气给了两百,他吓得连连推辞:“这可使不得,我帮忙买米面就成,这辛苦费已经在羊肉里了,再不能要了。”
何樰一把塞进他怀里:“你且拿着,做得好,日后还有。若非,你嫌少?”
“不不不”大山的手摆得更急了,嘴里解释:“这也太多了,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你让我如何报答?”
“我说过了,若做得好,日后还有。你若觉得多,只管尽心办事,就是报答了。”何樰说得不容置疑。
“当然,”林子铭又补了一句,语气带着威胁:“你也最好不要有别的心思,否则……”
“不会不会,”大山说得磕磕巴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薛大夫病成这样,被你们照顾得这样好,你们若不是好人,那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
薛无名坐在一旁就着薛柏手里的汤勺喝羊骨汤,听到这里,他不免抬头,冲大山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话。
大山心里更笃定了。
丁二早就拿了竹筒,给珂儿拿一个,去厨房装锅里的羊肉。自己手里留一个,把桌上没吃完的羊肉羊骨头一一装进竹筒。早上刚打回来山羊,珂儿做的特别多,大家昨晚吃多了野猪肉,不是很饿,剩下不少。当着大山的面,丁二一碗一碗装进竹筒去,黑瘦的大山看得又欣喜又羞愧,表情复杂。
加上那半只最大的羊腿,往他身上一挂,他按了按怀里的银票,脸上喜得快哭了,看着眼前几个人,又看看薛无名,嗫嚅着说不出话。
薛无名朝他点点头,他才放心的挑着那一堆东西,一步三回头往院门外走。
何樰挥挥手,示意他快回去,他这才快快的往山下小跑,仿佛跑得慢了,那些羊肉就要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