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师一听说回京都,眼神一暗:“京都,老夫就不回去了,云顶山挺好。你们的好意老夫心领了……”
何樰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太师父,说起来,我这是第二次上云顶山,得到您的指点,还误打误闯的跟您的首徒学医,成了您的徒孙,跟您可不是一般的缘分。只是,一直不知道您是哪里人士,连您的名字,我都不曾知晓,实在惭愧……”
薛大师淡然一笑:“哪里人士不重要了,至于姓名,你们若真想知道,就叫老夫薛无名吧。”
“薛无名?这不就是没有名字的意思么?这……啊!……小姐,您打我脑袋做什么?”珂儿摸了摸被何樰呼了一巴掌的后脑勺,莫名其妙。
何樰白了她一眼:“太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哪有你置喙的份?小嘴巴巴不停,这么多炖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珂儿一脸委屈,嘴里嘟囔:“我也没说什么呀……”
“你还说……”
何樰手伸手还想打,珂儿脑袋一缩,端着碗往旁边的丁二身后躲,嚷嚷道:“我吃炖肉堵住嘴还不行么?”
看她缩成一团,众人都笑出了声,连薛大师都跟着眼里含笑,但很快又变得有些惆怅,感慨万千。
聪明的何樰捕捉到薛大师眼神的变化,故意逗他说话:“太师父,您为何如此忧伤?”
薛无名叹道:“不过想起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也曾年轻,也曾有过一个小师妹,就像此刻女扮男装的何樰跟珂儿,漂亮,灵巧。经常跟他上山采药,跟他玩闹。那年他二十有三,小师妹十五六岁,比他年小七八岁,很崇拜他,跟在他身后,左一声琪哥哥右一声琪哥哥,可她终究还是离开他了,从此山高水长,天各一方……
夜已深,众人吃饱喝足,在火堆旁取暖,越发困倦,一个个开始打盹。
薛柏跟林子铭把师父抬进屋内,他跟师父同床睡,方便照顾。
林子铭将扎好的灯笼放上蜡烛,用火折子点燃,放在桌上,便轻手轻脚离开,还反手将门带上。
那师徒俩已经在床上躺下,继续将这几年的经历翻出来讲。
这边,丁二扶着覃昭进了屋,其他人也各自回屋找床睡,何樰跟珂儿睡一间,山里空气清新,异常安静,众人一夜安眠。
翌日,何樰被一声嚎叫惊醒。
爬起来出门一看,竟是早起的陆秋把一个踏进寺庙的山民给打了。
“你是何人?一大早偷偷摸摸进来,想干什么?”
陆秋本就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将士,声音如洪,加上刚才那一脚,吓得那位黑瘦的山民浑身哆嗦,捂着被踢的肚子,缩着脑袋解释:“我……我就是来……看看薛师父,给他带了点米……”他举了举手里的一小袋米,证明自己并未说谎。
“陆秋住手。”薛柏从师父屋里出来,制止陆秋:“他是经常接济师父的山民,没有恶意。”
陆秋知道错怪了人,赶紧向前将那山民扶起来,嘴里不住道歉:“这位大哥,实在对不住,我以为有贼进屋……”
“没事没事,是我没说清楚。”那山民哪里敢给他扶,歪着身子躲过他的手,自己爬起来,心里腹诽:您出手这么快,我也没来得及说清楚啊!
何樰早就披着外衣走出来:“这位大哥,可伤着了?我家哥哥出手不知轻重,您可别见怪,一会给薛大夫帮你检查看看……”
何樰懒得解释,只说陆秋是她哥哥。陆秋看了她一眼,心里说我可不敢当你哥哥,那林将军才是你哥呢。何樰假装看不见陆秋眼里的揶揄,自顾自往前查看那山民。
“没事,没事,我们山里人皮糙肉厚,也经打!薛大夫自己都病得卧床不起了,哪里还能帮我检查?”那山民慌忙解释,提着那袋米,就往厨房走。
他看何樰几个,穿衣打扮跟长相都不是山里人,以为他们就是过路,上山借宿的,至于为何不住客栈,要躲到山上住庙里,他可不想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何樰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任由他进厨房。
一进厨房,那山民就愣住了。整个厨房被收拾得干净整洁不说,水缸是满的,货架上有野猪肉,还有米面,摆得满满当当。
他傻眼了:这群人是要长住?
他突然又感觉不妙:薛大夫如何了?莫不会被他们……
不再犹豫,他拔腿就往薛大夫住的屋子快速走去。
门是开的,屋里没有了往时的尿骚味,干净清新。屋内,薛大夫被人从床上扶起,正给他梳头更衣呢。
那山民错愕,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正犹豫,屋里的薛大夫说话了:“大山,过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徒弟,薛柏。”
原来那山民叫大山,名字倒是取得随意。薛柏心里想着,冲大山笑笑:“你就是大山?昨日师父跟我说过,你可照顾了他老人家半年,我这个徒弟自愧不如啊。别杵着,进来屋里坐,一会忙完再给你倒茶……”
原来是薛大夫的徒弟找来了,看起来还挺有钱的样子,看来自己以后不用担心照顾不到了。大山深深松了一口气。
“不用不用,渴了喝点山泉水就成,不必费那茶钱。”大山听到那徒弟还想给自己倒茶,连连摆手推辞:“我放了米就走,家里还有活,就不打搅薛柏大夫了。”
既然是薛大夫的徒弟,也是从医的,大山有眼力见的喊薛柏大夫,听起来倒是亲切了几分。
他退出门想走,身后传来如洪般的声音:“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留下来吃个饭,一会拿点东西回去……你帮我们照顾薛师父半年,断没有空手回去的理。”
林子铭扛着一头野山羊踏进院门,陆秋三两句跟他讲误打大山的事。他第一个就想把人留住:“我家兄弟误踢了你一脚,也该给个赔罪的机会。”
大山又傻眼了。
自己在山脚住了半辈子,也没能力打到一头野山羊或者野猪,那玩意儿鬼精,寻常人根本近不得身。这几个人刚来一两日,便猎了一头野猪一头山羊,他们是神仙不成?
很久不识肉味,他一想起刚才在厨房看到的野猪肉,喉结不由得上下一滚。但他不敢逗留,不了解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