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丁二应声而去。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何樰跟薛神医给薛大师喂饭,洗澡,清洗衣服,更换床单被套。
林子铭带着其他人打扫东侧几间空屋,铺上准备好的被子,把覃昭扶进屋休息。
然后再给院内除草,到底是年轻人,没多大功夫,刚才还杂草丛生的寺院焕然一新。
众人刚安顿好,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院里的灯笼已经破败不堪,林子铭带着陆秋杨允在院里用竹子扎灯笼。他们带了些蜡烛,只能放在屋内。山里多的是柴火,没多大功夫,院里燃起了篝火,整个古寺瞬间亮堂,所有人心里都跟着明快起来。
丁二跟珂儿在厨房烧饭,肉食是林子铭带杨允进后山打回来的一头野猪,在院外的山泉里收拾干净,才拿进厨房砍成块炖煮。
薛神医已经给自己的师傅行针用药。
为了给覃昭跟林子铭治病,他手里备的珍贵药材不少,这会给师父用上,绰绰有余。
得到及时医治的薛师父也开始有了精神,身上被清洗干净,换了干净衣服,被薛神医跟何樰扶出小院,靠在躺椅上,一时感慨万千。
院里太久没有生人进来,这么多年,他独自生活,习惯了死气沉沉。猛的涌进这么多年轻人,一个个生龙活虎,叽叽喳喳。薛大师心里久违的那点热血也跟着被点燃,脸上竟有了温和欣慰的笑容。
林子铭扎好灯笼,又想办法在院里搭了个简易的桌子,所谓简易,不过是用木头搭个架,废旧的木门往上一摆,再铺上一层新摘树叶,就成了。
待把米面菜摆上桌,珂儿才后知后觉的问何樰:“小姐,大师是寺里的和尚么?那我们今晚煮的都是肉食,他……”
何樰还没开口,薛神医就应到:“无妨,我师父是个游医,这个废弃的古寺不过是他栖身之处,他没有斋戒的习惯。”
珂儿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我还炖了猪骨汤给他老人家补身子呢,若斋戒,就太可惜了。”
何樰莞尔一笑:“珂儿可真厉害,还会炖骨头汤了。”
“还不是小姐给害的?”珂儿佯装赌气:“这么些年,跟着小姐走南闯北,还有什么不会的?您别忘了,在陪小姐在宁王军营那段时间,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厨。”
旁边半坐着的薛大师眼里一丝诧异的光转瞬即逝,没有人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
薛柏早就装了一碗浓浓的骨头汤,配上熬得稀烂的米粥,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薛师父吃下。
覃昭已经能拄着拐杖挪动了,坐在桌旁吃饭不成问题。
一大桌人,不分主仆,围在一起吃得那叫一个欢腾,野猪肉的鲜美加上珂儿的好厨艺,让大家吃得啧啧称奇。谁都没想到,到深山老林里避难,还能过得这样有滋有味。
何樰见薛大师有了些精神,便边吃边问他:“太师父,您病重成这样,动弹不得,是如何过来的?”她跟薛神医学手艺,自然的喊薛神医的师父为太师父。
此时,大家伙已经吃了个半饱,就着火堆取暖,天上有些许星光,院外的灌木丛里,也有萤火虫在闪烁,很是惬意,正是聊天话家常的好时候。
吃饱喝足又用了好药的薛大师,眼神没有了开始的浑浊,有的只是无限的惆怅。
“以前,老夫偶尔下山给村民猎户医病,换些口粮,跟他们有些交情,病倒后,猎户也轮换着上山给老夫煮饭烧水,但他们日子过得也不宽裕,还要劳作,两三日来一次,算是不错了。”薛大师说得断断续续,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不争不怨。
“大师不是薛神医的师父么?能为别人医治,为何不能给自己医治?”珂儿口无遮拦,何樰想拦都拦不住。
薛大师温和的笑笑,面容安祥,完全没有怪罪她的唐突,缓缓说到:“老夫已有大半年没办法出去采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幸亏有那几个猎户关照,否则,你们上来,估计只能帮老夫收拾尸骸了。”看他的样子,竟把生死看得极淡,似乎对自己在深山孤独终老,无人送终早有准备。
薛柏满眼泪光:“师父不该撇下徒儿,一个人在这山里独活,若我们来晚些,您有个三长两短,您让徒弟如何自处?您这是让徒弟大不孝啊!”
薛大师伸手摸了摸薛神医的脑袋,眼里充满慈爱,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
“傻孩子,为师这不是好好的么?……再说,为师也没带你几年,不必如此挂心,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
薛神医早已泣不成声:“打今儿起,师父在哪,我就在哪,决不离开师父半步。师父不下山,徒弟便在山上伺候师父终老。”
何樰一惊,薛神医这是想在云顶山长住了?
但她不动声色,也没问出口。
倒是林子铭心思细腻,他安慰薛神医:“薛大夫不必多虑,我看您师父身体挺好,不过是这些年在山上没吃什么好东西,生生拖垮了。等覃昭养好了身子,咱们一起回京都,给他老人家慢慢养着,还怕不能长命百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