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头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哎呀,大哥,太对了,你认识我哥?”
田秉信黯然点了点头,说,“当然认识陆大哥,我,开上出租车,还是他帮的忙,他,可是我的大恩人啊。”
老陆头看出田秉信的情绪不对,试探地问,“他怎么了?还活着吗?”
田秉信颓然摇摇头,停了许久,才缓缓说,“枪毙了,几年前,抢银行,被枪毙了。”
老陆头对于堂兄是否活着本并不抱什么希望,听到这里,“哦”了一声,又慢慢地坐了下来,半天才自言自语道,“我大哥原来不像能抢银行的人啊,难道人在资本主义社会就会变?”
田秉信也稳了稳情绪,一点点地讲了事情的由来。
田秉信从监狱里出来不久,就跟陆师科认识了,他一次要饭要到陆师科跟前,陆师科听出他的山东口音,一问果然是山东老乡,就比较关照他,他开出租车就是陆师科给带上路的,不然田秉信现在可能还在要饭,这么些年来两人一直没断过来往。
陆师科一直没结婚,租了个房子住,早些年间一直说要跟着反攻大陆打回去,后面也不再提了。在陆师科犯案以前,他并没有特别的行为举动,案发前几天,他们俩开车在路上碰到时,还打了招呼,可田秉信没想到,几天后发生的银行抢劫案是这个平素话也不多,为人仗义的老乡干的,他自己也是从报纸上看到案子的情况。
陆师科的案子是几年前震惊整个台湾岛的大案,他先杀了一个警察,抢了一支枪,蒙面持枪来到一家银行,说了一句“钱是国家的,命是自己的”,吓坏了当场的银行柜员,抢了柜台的几百万后,他把钱都藏了起来,拿出其中的几十万给到房东,说给房东女儿读书的钱。
田秉信讲到这里又流下眼泪,“我去过他租的房子,一个平房小院角落的一间小屋,师科与房东原本往来也不多,但房东家前两年生了个女儿,师科特别喜欢这个小女儿,经常早下班回来逗这个小女孩玩,房东收到了这笔钱吓坏了,报了案。”
田秉信又接着讲“那笔钱够上女孩读完大学,这笔钱数目太大了,又听说师科准备把剩下的钱,分给平时来往的一些穷人,不过这都是记者写的,那次路上开车见到他,是最后一面。“
周树海没想到自己爹和老陆头之间又拉扯上这一层关系,听到这个故事,一时也不知该怎样搭腔,房间里沉寂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这个陆大叔虽然杀了人抢了银行,说来也是咱家的恩人,咱还是得感谢他,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随便杀人,再捱两年,他这不也能回老家来了。”
两个老人都不答腔,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流眼泪。
周树海打岔问老陆头,“你家女婿前一段时间见了我,说矿上有线电视办电视采访搞直播,这事本来拖了好几年,现在怎么又没动静了?”
半天老陆头才回应了一下,讲“他们也不经常来我们这里,我没听他说过。行了,我大哥的事总算知道了,原来本想着台湾解放了,我也能再见上我大哥一面,现在是见不到了,早走一步了......反正早晚也都是这一步,都是挨枪子,他还多活了三四十年,要是在战场上挨枪子,还不一定痛快,这样也挺好,一下子就过去了,我回家了,你们都歇着吧。”
说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