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石口中粗布被抽出,一阵恶心,喝过一杯水后才缓过来。
“你们想问什么?”阎石跪坐在地上,麻绳已被士卒拿刀挑开,却依然呈现出一副被束缚的姿态。
“问你秦王府兵甲一事,你知道吗?”
阎石摇摇头:“我刚从你这听到,我就是一个外围人员,负责一些传话的小事,平时连俸禄都没有,只在任务完成后,得些赏钱。”
“不知道就不问了。”
“啊?”阎石满脸诧异,他还以为要对自己进行严刑拷打呢,褚遂良还允诺自己,只要不透露兵甲一事,之后会将自己正式纳入秦王的队伍。
“褚遂良应该不让你说吧。”
“没有,我确实不知道。”
“放屁,别以为我不知,你们这些边角料都参与了,要是我通过你找到整个秦王府外围人员,一举打散会怎样?我不相信你能扛得住拷讯。”
越听越吓人,阎石不由得停住呼吸,快要缩成一团,变成个侏儒。
“罢了,我也不愿和秦王交恶。”卢承康蹲在阎石身边,拽起他的脑袋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回答完我就离开。”
阎石颤抖着睁开眼:“什…什么?”
“你们这些秦王府外围人员的领导者是谁,或者说向谁汇报?”卢承康道:“这个问题,褚遂良没说不让你回答吧?”
“没…没有。”阎石右手伸进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的证明。”
卢承康一把拿过,展开一看:“签发人杜如晦?”
“能否证明此物是真实的?”
“有,背面有印痕。”
卢承康翻转过来,凑到阳光下,纸张右下角确实有一圈铁章的痕迹。
事情结束,卢承康命令士卒放开阎石。
“今日我没伤你吧?”
“没有,没有,我回去一定赞颂您。”
“各为其主而已,知道回去怎么说吗?”
“知道。”阎石扶着墙壁起身,拖动着麻木的双腿走到门口:“您无意与秦王作对,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
卢承康很满意,挥手放走阎石,待他走远后,又吩咐一士卒道:“跟着他。”
如今的情况来看,秦王府的兵甲已经不知不觉的进入了长安城,明年的玄武门,孰胜孰负目前真无法分辨。
……
“国泰时清晏,咸贺朝列多贤士。播得群臣美,卿贰如同鱼水。况当秋景,蓂叶初敷卉。同登新楼上,仰望蟾色光起。回顾玉兔影媚,明镜匣参差斜坠。澄波美,犹怯怕半钩衔饵。万家向月下,祝告深深跪……”
“停,最后两句先不用唱。”
最近几月不知为何,李建成不再听禅诗了,连为他唱曲的女伎都颇为意外,连忙新学了几首…歌颂君王。
小池中间怪石,涌出阵阵水花,发出“疏疏”的声音。
碧波荡漾,映出一副成熟的面庞,年近不惑的李建成轻抚下颚胡须“岂有四十的太子?”
听曲的小院非常私密,东宫内知道的不过十余人,且都是亲信,所以李建成内心苦闷时,总会来这听上一曲,吐露一番心中不快。
少年跟随着一绸袍壮汉走在林荫小道,后者还在嘱咐着什么。
“承康,到时候不许乱看,被人捅瞎了眼可别找我。”说着,还掏出一令牌:“此物,整个大唐拥有者不超过十个。”
“要求我都明白,不乱看,听指挥。”
“还有,到地方后,你就在门口等着,得到太子同意了你才能进。”
小院前是一片桃林,现在树上还是光秃秃的,待到明年开春,这里会长出粉白色的桃花,开花后再过两月,就会结果。
大概在六月,就能背靠桃树,随手一摘,甜美的汁水炸满口腔。
走近小院,婉转悠扬的歌声绕梁飞行。
“并劝面前诸弟子,是须孝顺阿耶娘。愿得今生行孝道……”
李安俨回头看向卢承康:“耳朵闭住,你什么也没听到。”
守卫检查了李安俨的令牌,确认无误,放其通行,没有令牌的卢承康只能站到一边,等待召唤。
粗略一看,院子与普通百姓的没甚区别,但要是深入了解,可就大不相同。
铺在地上的石材,皆是终南山开凿,园林池沼,按照江南复原,房屋的主体由十六根岭南巨木托起,外侧无墙壁,只在内里休息的小屋装成沉香木隔断。
隔断可轻易拆卸,每年工匠都会换新,以保证木头时刻散发新鲜的香气。
“殿下,李安俨求见。”
李建成停下手中动作,挥手让歌伎离开。
李安俨穿着皮袜,踏进后院,低下头恭敬的站在一边:“殿下,扳倒杜如晦的证据找到了。”
抬眼,看见李建成正端坐在凳上,手捧书卷阅读。
“殿下真是好学,我佩服。”
“君子学以致其道,我身为大唐太子,自当要勤学,为弟弟们做榜样。”李建成放下书卷道:“查到什么了?”
“这是卢承康刚查到的,秦王府在长安城安插的人员由杜如晦统一管理。”李安俨双手恭敬地呈上:“需要把卢承康喊进来说明吗?”
“卢承康来了?”李建成抬起头,看着李安俨。
李安俨不敢与李建成目光对视,又低下头躲避道:“时间紧迫,我才…”
“算了,下次注意,别什么人都带来。”
“好。”李安俨脑门渗出汗液,听这么一说,他也不敢提让卢承康进来的话了。
“现在几时了?”
“我来时看过日冕,还是未时一刻。”
“时辰还早,把派人唤魏征前来。”
……
未时,三刻。
一天最热的时候,魏征策马而来,为了防止摔下,他还用麻绳将自己拴死在马背。
“承康!”魏征稳住马匹,在门卫的帮助下跳到地上:“为何不进去?”
“太子没叫我。”卢承康望向了院门,看到魏征前来,他也确定了,太子还是没有把自己融入到核心圈子,枉费自己为他卖命许久。
魏征同情似的拍拍卢承康肩膀
“别有情绪,我先进去。”
魏征跟随婢女的引导,来到后院堂内。
李建成单脚斜挎在长凳,随手撒下一把虫干到池塘,池塘的几只大鱼争先恐后,脑袋探出水面,口吸小虫。
他的桌上摆放着茶碗,碗下压着文书。
“殿下。”魏征行过礼,走到桌前拿起文书,坐到一边的凳上。
“殿下之患,不过秦王。”魏征缓缓说道:“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皆非等闲之辈。”
“长孙无忌为秦王少年好友,且有姻亲关系,动不得。”
“但房玄龄仅为记室参军,杜如晦仅为秦王府兵曹参军,官职低微,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