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架缁车,一共七十二坛酒,其余就是些布帛填充。”高漕回忆道:“我检查过他的酒,不是高端货,但他给的价格着实不低,一坛酒一百钱,我都不认为他能够赚回。”
“当时我嗜赌成瘾,钱财都被妻子管控,为了赌钱我才接受的。”高漕又补充道:“我之前可是低于一万钱一概不通过的。”
“你们就交易过几回?”
“一共四回,都是西域来的车队,运送的都是酒,共给我三万钱。”
“就这些?”
“还有一次在十天前,我当时赌钱刚输光,还欠着万钱。”高漕道:“这一次运送的不是酒了,是十二桶火油,一共给我三万钱,现银支付。”
“火油?你如何分辨。”
“我妻子家中有制油的产业,我去当过学徒。”高漕道:“想当年,我就是进入了制油厂,才娶到现在的妻子……”
“说正事,你既然分辨出,为何还是放车队入市?火油可比酒的罪名大。”
“我也是迫不得已,”高漕道:“追债的都追到我家门口,我都已经将妻、子送出长安城。”
“拿到售卖火油的钱他们也劝过我,叫我别再赌了,悔不当初啊。”高漕道:“望楼的大火是那批火油点燃的吧?”
卢承康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望楼火灾一事,现在还未调查清楚,而如今,自己只需将所做的记录交给李安俨即可。
“高漕,你还有要说的事吗?”卢承康抱着记录册子起身说道:“想要免死,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行刑手也从身后搂住高漕脖子:“还有没说的吧,是不是再来口酒?”
“不,不要。”高漕道:“我知道给我送钱那人叫阎石,男的,和我年龄一般大,他还比我瘦。”
“他住在哪?”
“不知道。”
“你说我要是在你嘴巴内侧切一刀会怎样?是否会控制不住用舌头舔的冲动,然后伤口感染死亡?”
“我真不知道啊,你们就饶了我吧。”高漕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他常去的地方。”
“在哪里?”
“城南马场,富户和官员们常去的地,阎石总在甲乙号包房门口晃荡,看到衣着华丽的人就会上去献殷勤。”
“好了,放开他吧。”高漕也就最后这件事说的有点用,他二百多斤,长安城比他瘦的太多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赃款在哪?”
“赌坊,都在赌坊了。”
卢承康对着一旁的司法官问道:“统计出来多少脏款?”
司法官找到一个册子,念道:“刚刚入库,共计绸缎四大箱,价值八万钱。”
“不对!”高漕不乐意了:“明明有六大箱绸缎,两小箱黄金,有人做了手脚!”
“你是说我贪墨了?”
高漕飞快地摇着头:“没有,没有卢火长。”
司法官念叨着:“这些候卫,干这些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定要向上汇报。”
“卢火长,我在平康坊内南曲善洁小院存有不少钱,潇洒三天三夜都用不完,你到了报我名号便可。”
……
高漕回牢后,卢承康准备去休息一会,可出门却碰到了刚审讯完成的冯立要去观摩李安俨拷讯,身为他的秘书兼下属,卢承康肯定要跟随。
李安俨占用着最大的一间拷讯室,室内铁架上拴着两男一女。
二人进去后,李安俨的拷讯已经开始好一会了。
对比卢承康,李安俨的拷问方式就比较直接了,他完全不在乎唐律规定的拷讯流程,各种刑具轮番上阵,只要能问出消息就成。
“冯立,你去沿漕渠搜索,特别是群贤坊内光化寺,那里地势开阔,人烟稀少,是登陆的好地方。”
冯立面露难色道:“安俨,光化寺可是尼寺,深夜兵甲怎能随意闯入?若是闹起来可不好解决。”
“陛下敕令,一切由我指挥,你岂敢不遵?”
“我遵命。”冯立知道李安俨是个什么性子,便没再多废话,反正最后的责任也是他揽着。
漕渠?卢承康才明白过来,原来昨天那二十多人是从水路走的,怪不得凭空消失了。
“李将军,可以放我们回家吗?”宋宗祈求道:“我们真的把知道的都说了。”
“松开吧。”李安俨道:“不过你们先不能走。”
“给他们拿袋钱,腾间宽敞点的牢房让他们住一晚。”
李安俨皮鞭一指:“等何时他开口了,就放走你们夫妻二人。”
小吏解开了宋宗夫妻的铁链,递给了他们一袋钱。
“多谢李将军。”
卢承康观察到二人身上除了手腕被铁链勒出的红印,其余没有任何伤痕,看来李安俨也不是一个残暴的人,不会上来先抽二十鞭杀杀威风。
卢承康恭敬的递上册子道:“李将军,这是西市署吏高漕的记录。”
李安俨接过快速浏览一遍,和他预料的没差别,遂塞进怀中。
“说说吧,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被捆住的士卒一言不发,愤怒地盯着李安俨。
“你盯着我也没用,秦王府的罪证我们已经掌握。”李安俨走近,和士卒两张脸的距离不过二指:“明日,朝堂之上,秦王将彻底失败。”
士卒逐渐脸色难看,李安俨大笑道:“只要你说出秦王府的计划,我可许诺你一个清闲部门的官位,到时你也无需累死累活的卖命了。”
“你嘴里有味,下次见太子的时候离远点,别恶心到太子了。”
闻言,李安俨突然暴怒,大喊道:“上刑!”
小吏扬起长鞭开始抽打,白色的汗衫被打成一块块碎布条,一道道血痕显露。
“你叫啊!你喊啊!”士卒面对皮鞭一声不吭,李安俨不再冷静,亲自接过鞭子抽打。
一刻钟后,李安俨有些累了,面对一言不发的士卒他又转变面孔,微笑着说道:“我其实也不想打你,依我看你是个忠心之人,不如我们共饮杯酒?”
“喝酒?那得把铁链给我解开。”
“不行,你要是自尽怎么办,那我的事不就办砸了。”李安俨拿起酒碗,塞进士卒嘴边:“还是我喂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