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两颗、三颗……指肚大小,形状浑圆的鹅卵石子飞起来,又落下。
四颗、五颗……飞起、落下,在平三戈的手中像穿梭般上下。
自从三天前知道了决窍,这个小把戏的水平就突飞猛进,五颗已经不在话下,石子飞梭间,他从凳面上又捡一颗,五凤朝阳成了六出祁山,六颗石子像被魔力控制着在两手的范围内转着车轮圈。
手艺人总是会起个好听的名堂,六出祁山后是七上八下,七颗八颗是最难练的,据说能玩到那个程度的人十不存一。
第七颗上,车轮转的间隙,平三戈手伸,指捻,起弹,那颗石子丝毫无滞地加入了转圈的队列,他脸上渐渐见喜,却是更小心了……第八颗上,电光火石的刹那,他指一捻,又一颗加入进了队列,这个像程序控制一样的石圈依然正常运转,让他的喜色更浓了。
别小看这种把戏,居然是贼王练手的一种,同时操控数颗石子,能大幅练习你手指的灵活性,而在练习的简隙不断加石子,那和捕捉扒窃的刹那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有在两颗石子所有石子都离手的那个刹那,那个不足一秒的刹那捻走、加进、抛起新的石子,而且保证力度精准,不碰触其他石子,不抛出界外,你才能保持这个队列正常轮转。
难度,是以几何形式增长的,一颗两颗没有难度,谁都会,三四颗稍练即会,而再往上,每加一颗难度要增加十倍不止,因为抛起和落下的间隙会越来越短,七上八下之后是九星连环,那几乎就要触到大师的秘密了,平三戈跃跃欲试几次都没有成功,间隙太短,他明显觉得把握不大。
蓦地,他动了,一颗石子离手的刹那,他伸手、夹子、然后上抛,这个极短的间隙抓到了,而且抛起来了,下一颗也接住了,只不过抛起的力度稍差,碰到了上一颗,接着就是心情一黯,两子偏离,他迅速补救也来不及了,相撞的两颗移位,剩下的七颗却不能不顾,他双手出手即收,那相撞的两颗叮当两声,掉地上了。
恐怕心境不变,也就止步于此,平三戈拣起了两颗石子,有点黯然道,他一屁股坐下,稍歇口气,擦了把汗,视线移处,一盆炭火熬着的药水已经开始冒蒸汽了。
对了,这也是不传之秘,平三戈放下石子,看看自己的双手,双手浸药水淹过手背,每天一柱香功夫,第二天就开始脱皮,不但茧皮开始蜕,连原来的皮肤也会蜕一层,现在他的手白白嫩嫩的,又恢复了学生时代四体不勤时那双懒手,本来这江湖伎俩很让平三戈惊讶的,不过后来知道这居然也是治脚气的良药时,扭着肥布狠狠踹了两脚。
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些神秘偏方的厉害之处,蜕一层皮两只手就像新生一样,指纹更浅了,疼过之后,灵敏度却更高了,拿一张纸币,那些盲文字符都不在话下。这些天平三戈曾借着搀扶的机会摸过古风城的残手,那只断骨残断的手,几乎没有指纹。
对,贼王就是这么练成的,没有一蹴而就的好事,比如这凳子,杂木板乌黑油亮,都不知道用过几十年了,比如眼前十米开外的铁罐子,开口斜朝,那罐口是密密麻麻的痕迹,据说……是这扑克牌划出来。
平三戈拿起了一撂扑克牌,站起来,找着最佳,最静的心态,本来他以为布狄胡扯,飞旋出去的扑克牌怎么可能在铁罐上留下痕迹,布狄没和他争,让在手机网上找一段视频,是一个用扑克飞牌五米开外切断黄瓜的民间牛人,看得平三戈目瞪口呆,不敢怀疑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办不到的事,并不等于所有人都办不到。
这居然是布狄说的,转述的是大表姑的教诲,他说亲眼见过大表姑甩出去的扑克牌能插在他嘴里的苹果上,五米开外,能插半指深。这一点平三戈在开玩后不怀疑了,就像办公室环境里,一不小心会被a4纸割破手指流血不止一样。
那是角度、力度,恰到好处。
嗖……一张牌出手了,它飞旋着,带着轻微的风声,划了一条直线,直进罐口。
嗖……又一张牌出手了,它斜斜地划了一条弧线,在罐口一碰,落进去了。
嗖嗖嗖嗖……快牌开始了,几乎是双手连发,自站立处到罐口落是牌影,一副牌像天女散花一样飞向同一个目标,很快手空了,几乎都进了罐口,不过可惜的是,有几张落在罐身周围,都是失了准头掉在地上的,目测,有九张之多。
这也是极限了,第一天得掉地上一半,之后水平提高神速,但越到最后越难,要保证五十四张全部准确飞进罐口,平三戈想想,恐怕得练个三两年才能达到。
准星、力度、角度、速度……只有把几个要点都掌握到炉火纯青才能运用自如,就像桥爷夹住苍蝇,却不伤它一样,那是力度和角度,都妙到毫巅了,如果放在以前,平三戈根本不信有把这活练一辈子的傻逼,不过现在他信了,而且很坚定地成了傻逼的追随者。
这才叫绝活,一通而百通啊,拘留所里所见的什么二龙抢珠、什么回旋牌、什么挑杠子,任何一种玩法都是在找最佳的力度、角度和速度,所有人都觉得是技术技巧,而桥爷却说心境觉得境界,要心甘情愿地地接受这门恶毒的技巧,才会达到难以企及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