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隐情?平三戈、熊二强互视一眼,又要说话时,平三戈黄瓜一杵,把熊二强的嘴塞住了,示意别问。
死缓!出来了,年纪有六十多了,是个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情况有点诡异,布狄把车开到镇边,一处卖日杂的里头,卷了副铺盖、被子,又买了几身那种二十块一身的民工迷彩装,一摞床单,打着包往另一村去了,地方非常特殊,路过了一处大烟囱的地方,是火葬场,孤零零的一个大院子大白天都觉得瘆人,顺着这处山坡路下,远处是村落,近处,又一所孤零零的大院子,没名没牌的,就是目的地了。
车停,拉风门熄火,平三戈和熊二强傻瞪着瞅瞅,一个同样的问题:这是啥地方?
“养老院。”布狄道。
“骗人吧?养老院能是这样子?”平三戈不信了。
“农村,民办的,都是没人管的傻老头老太太,你指望国家管啊,村里人自己办的,活着管吃管住,死了管送场里,一月六百八。”布狄道,一手提一样东西,招呼着傻愣着的熊二强搬东西,瞅着两人发呆,他笑了,逗着道:“不信是吧?桥爷真在院子里。”
他擂着门进去了,刚进门就听一破锣嗓的女声骂着,你个死胖子,欠几个月钱了?再不给钱断你爹伙食了啊。布狄也在吼,那你断了呀!折腾得老子还得跑一趟,你以为我愿意啊。
两人嚷着,外面听着的平三戈和熊二强还没有从震惊中惊省过来,两人紧张兮兮走进这个陌生的地方,七八个痴傻愣蠢的老头老太太正晒着太阳,点瞌睡的有、张着没牙的嘴呵呵的有、坐在墙根发呆的有、偶而个显得正常点的是瘫了,坐在轮椅上,表情肃穆,你再仔细看会发现,不是肃穆,而是傻了,根本没表情。
活到这号亲人也嫌弃的份才叫等死,两人傻站片刻,布狄搀着一位老头出来了,好歹这位顺眼一点,精瘦身材,衣着还算干净,就是走路没有平衡,再细看,右腿右胳膊似乎都不灵光,走路往一边侧,连脸也往一边侧,也叫瘫了,没瘫全,偏瘫。
把老头扶到椅子上,布狄端盆热水,给他擦了把脸,爷俩傻呵呵地对笑,可把熊二强看得怒火中烧了,咬着下嘴唇道着:“妈的,被涮了。”
“未必,可能还真是,没听昨晚司机说么,判死缓回来的。”平三戈提醒道。
“可我怎么办呢?哎哟,我命苦啊。”熊二强哭诉了,眼看着想成为名贼,想活得牛逼一回的远大抱负化为泡影,他开始痛不欲生了。
对于这号人的教育得简直、粗暴而直接,他咧嘴,就听布狄骂着:“哭尼马啥呢,我爹还没死呢?就死了多高兴的事,也不该哭啊……过来拜师吧。”
熊二强蹬蹬蹬走上前来,忿然质疑着布狄道:“你肯定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这就是桥爷古风城,如假包换。”布狄道。
“绝对不是,我听我老大说,桥爷门徒八百,纵横四海,就不可能是这样子。”熊二强道。
布狄笑着问:“你老大没告诉你桥爷长什么样?”
“嗯……手跟别人不一样,六指。”熊二强道。
“妈的智障,自己数。”布狄道,把老人的两只手都从蜷着的袖里给掏出来,那惨相吓了熊二强一跳,确实是六指,不过是两只手加起来六根手指,左右手的食指、中指都齐根而断,而且右手干枯的手掌像鸡爪,可能连整只手都废了。
完了,确定理想破灭无虞,熊二强面如死灰,而布狄,依然是那么没心没肺地瞅着,还不忘招手让平三戈过来,平三戈却是和熊二强截然不同,他怜悯地看着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那清澈的眼神里,既不是景仰,也不是厌恶,不管这个曾经有过多少传奇,现在都将尘归尘、土归土,不过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已。
“爹,你看看,我交的俩兄弟咋样?”布狄附身问着。
老人嘴里发出奇怪的嗬嗬声音,似乎是笑声,当他艰难抬头时,平三戈意外发现,此人的眼睛没有残,眼光炯然、眼神犀利,在熊二强身上一招而过,而在他身上,却驻留了好大一会儿,那双眼睛啊,犀利的像一把剃刀一样,似乎要看到平三戈的内心才罢。
良久,老头嘴里嗬嗬有声,布狄附耳去听,不时地看着平三戈,这种交流可能仅限于最亲近的人,片刻后布狄抬头,好奇看着平三戈,像是初识一样,奇怪地道着:“我爹说,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什么意思?”平三戈问,那爷俩都未作答,对于被排斥不是同路,似乎平三戈并不意外,他道着:“我们是萍水相逢,迟早要分,谁天生也不是做贼的,就老爷子也未必不是这么认为的吧?”
那老头眼神缓和了,像在微笑,不过偏瘫让他的笑看上去很难看,看不出他的真实反应,而布狄却有反应了,同样笑着道:“我爹还说,你比我强,这条路你能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