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将至,夜色仍未散去。
今日的开元大街并不宁静。十里八乡的体面人,都赶早入城,为张大老爷贺寿。甚至有距离远的,昨夜便驾着马车,领着随从,在开元大街上排起了长队。
这条自北往南,横跨县城的大街,此刻甚是热闹。
晨风阵阵,不时传来低低的呵斥声和马儿的嘶鸣声,以及车辙缓缓在青石地面滚动的哗哗声,听起来,颇显沉重。
李晏提着木盒,在晨风中,一路向北。
他走的并不快。他在想一些事。一些,很久远的事。
他想起了一只猴子,想起了他好像一条狗,想起了,若一去不返?便一去不返!
于是他便有些遗憾起来。因为并没有人问他。也终究不会有人来问他。
无声无息,无人问津,隐入尘烟。
很奇怪,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如以往般,一遍遍回思着计划,揣测着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反而,想的都是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情。
大抵是紧张了罢?他想着,于是视线便变得有些飘忽起来。飘向宽阔的大街两旁,那一道道矗立如山,肃杀如渊的人影。
这些人,都是县尉张奴手下的兵丁甲士。他们都和张奴一样,都是是张大户忠心的卫士,从张府一直排到城外,为今天的寿宴,尽职尽责。
甲胄鲜明,刀枪锋锐,在此刻将明未明的天地间,散发出无尽的威严与肃杀!
他紧张的有理。
……
谷阳县城有四道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北门近山,一般不开。西门要经过城西那个混乱污浊之地,马车都不能过,也少有人至。
至于东门与南门,都有官道直入城中,一向最为热闹。
这两道门,又各有不同。南门大多是出城,或去邻县,或去谷阳县下属各地。当然,收租车队和祝寿人群,也都是从南门入城。
但通常入城的人都是走东门。这道门迎接的是自北面同安方向而来的贵人,旅人,商贾队伍……
时候尚早,只是无论如何,今天的东门也远不如南门热闹。
高大巍峨的城墙下,洞开的大门旁,只有六名卫士或坐或靠,百无聊赖,昏昏欲睡。
天色将明未明,四下里一片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晨风阵阵,吹动城外官道两旁的大片原野,绿叶翻飞,哗哗作响。
广袤的原野上,视线尽头,忽然冒出了一个灰黑色的斗笠。
很快,脑袋,身体,腿脚,依次在斗笠下出现,一道人影,显现在地平线上。
他眉粗眼大,面容黝黑,杂乱发灰的络腮胡占据了半张脸,犹如枯树皮上生出的杂草。
他上穿灰色麻布短褂,下穿半截灰褐色短裤,露出如老树皮般干枯黝黑,又有种另类光滑的半截小腿。
他肩上斜背着一个行囊,手上拄着一根发黑发亮的木棍,脚上蹬着一双破烂的草鞋,宽大的脚掌踩在地面上,如同两截扎入大地的树根。
晨风拂过他,尘灰簌簌,如同摇落了满树干枯的落叶。
“墨家!”
惊呼声,猛然自城门口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