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三连问,弄得她张着嘴巴,呆愣的说不出话。
良久后,她侧过脸偷揉几下眼眶,极力克制情绪,不让眼泪再流出来。
而后切着贝齿,突然将霞帔从身上拽掉,胡乱团了团,一脚踹到床下。
夏梦柔转过头,平静的望着风昂。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
风昂气的差点笑出来。
先是发现她床下的纸盆,又挑明她身上的穿的重孝服,再加上她要自尽时喊的话。
人证物证俱在,就硬梗着头不承认,滚刀肉是吧?
“当真不说?”
“无可奉告,”夏梦柔把头别向墙壁。
风昂寒脸站起身:“那好,既然小姐不愿说,我只好找夏杰去讨个公道。”
他说完等了片刻,夏梦柔却没有任何反应。
风昂扭头朝外室走去。
右手掀开珠帘时,他回头看了眼。
她抱膝坐着,不知何时,悄悄把孝帽戴在了头上。
先前被酒盅打掉的剪刀,又被她握在手里。
风昂愣了下,这是要以死明志啊。
没想到这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竟然有如此倔强的性子。
夏梦柔注意到他的迟疑,慢慢抬起头。昏黄跳动的烛光下,她脸上的泪痕多了几道。
“请便吧,我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风昂皱紧眉头,不久便想通她这句话的意思。
是啊,如果她一开始就没想着活命,不如直接自尽,何必老实拜堂。
既然听话拜堂,何必回了洞房,又把孝服偷穿在身上。
这不明摆着给新郎,发现她服孝的机会?
这些事看着矛盾,其实道理很简单。
夏梦柔也在赌。
赌风昂看见孝服后,不去找夏杰告密,而是同情她所蒙受的冤屈。
加上她之前佯装自尽时,喊的“娘,非是女儿不能忍”。
……
明白了,风昂眨眨眼,她母亲此刻一定被夏杰控制住,作为要挟她的筹码。
如此说,她并非不肯讲出心中的秘密,只是她在判断,判断风昂值不值得托付。
想通这些,风昂不禁摇头苦笑。
不可否认,夏梦柔身上一定有大冤屈在。可初来异世,什么情况都没摸清,就急着冲冠一怒为红颜,血洗夏府。
说实话,他不会做这种傻事。
他之所以逼夏梦柔开口,全是夏府一切都太反常。
他总是觉得,夏家的真实目的,恐怕不是让他入赘,留下一个带灵根的种那么简单。
如果是这样,原主前面有近千修士自荐,夏杰何必一直不松口。
更不必一见到原主,当天就签定协议,第二天就急着拜堂。
一切都太巧太急,十分可疑。
也正因原主的愚蠢,太想得到筑基丹,没向师门禀告,就草草签了入赘协议。
风昂此刻如果悔婚跑路,夏杰一定借助白壁的势力,带人去金光宗讨说法。
虽然他没圆房,夏梦柔也是囫囵身子,可说出去谁信呢?
到那时,金光宗在修真界脸面尽失,非把他拔了灵根除名不可。
届时失去师门庇护,他一介凡夫,还不是任人宰杀。
风昂叹了口气,如今接手一副烂牌,也只好硬着头皮打下去。
他抬头望去,恰巧遇到夏梦柔躲闪的目光。
风昂眼珠转了转,心底打定主意。
女人嘛,有的爱吃软,有的爱吃硬。
但最爱吃的,还是投其所好的许诺。
风昂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霞帔,掸了掸放在床沿。
他比量了下,将两块左右对齐又叠好,归置在她脚旁。
风昂瞥了眼,她又开始搓揉着衣角。也不知这次到底是紧张,还是想再给他一拳。
他伸手去夺剪刀,夏梦柔扭捏几下,果然随了他的意。
他侧坐在床沿:“夏小姐,我知道你有冤无处申,我们既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也应为你分担责任。”
“我不想骗你,若说为你雪冤,我没那个能力。但有我在,至少会尽力保护你,不让你再被随意欺凌。”
他说着顿了下,瞥见夏梦柔果然动了情,眼眶里积满泪。
“我签了协议离不开夏府,你也困在这里,其实我们是同病相怜。”
“我想帮助你,可你要先信任我。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才能想出法子尽量护住你,护住你的母亲。”
听到母亲二字,她浑身颤了下,猛地抬起头盯着风昂。
“你怎么……”
“猜的,”风昂笑了笑。
“我自知不是你期许的谦谦君子,可也绝非你以为的登徒浪子。你既不喜我,不如咱们不做夫妻,做盟友如何?”
他说着伸出右掌,翘着小拇指。
夏梦柔下意识勾起手指,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
风昂叹口气,转身跪倒在地,双指并天起誓。
“三清在上,弟子金光宗风昂,对大道盟誓。今日之言,若是替夏杰诓骗夏小姐,就让我永绝仙途!”
“雷部诸神明鉴,弟子若是夏杰内应,请立刻降下天雷齑了我!”
字字朗声吼完,天穹平静如常。
风昂起身回头:“这下总能信我了吧?”
他再次伸出手指,夏梦柔点点头,屈指勾了上去。
双指勾连,两颗心的戒备也削弱许多。
桌上红烛摇曳着落泪,她也哽咽着开口。
夏杰确实非她生父,而是她亲二叔。
更是她杀父血仇!
七天前,漕把头来报,岷江蛟龙翻身,私盐船返程时不慎侧翻。
十八名船工,几十箱盐钱,都跟着盐船一齐沉入江底。
夏家世代做灰产,见惯了黑吃黑,哪里会轻信漕把头的鬼话。
两兄弟假意安抚,入夜便点齐人手,来到盐船侧翻点。
家奴入水探寻,盐船确实沉于水底。但盐钱不是三十四箱,只剩十五箱。
两兄弟大怒,正欲回去问罪,眼前水面却咕嘟冒泡,钻出一颗脑袋。
那家奴喊道,沉船旁不远,竟有处可呼吸的无水洞穴。
洞内霞光阵阵,似有异宝埋藏。
夏杰心眼多,既怕自身入洞遇险,又怕家奴私吞珍宝,便撺掇大哥带队去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