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舜跳下马来，神色有些凝重，向我行礼，双手奉上明黄的诏书：“臣奉皇命特此回京。”

我双手接过回京诏书，将它放入身旁宫女端着的锦匣中，对他回礼。我与他边向凤鸾殿的方向走，边搭上了话。秦舜看我沉默寡言的样子，也不禁安慰道：“表嫂也莫不要如此忧心了，表兄如此做，也定有他的道理，他一定会无事的。”

相同的话我听了许多遍，心中早就已经无感了。我点了点头，认真地回他：“我从不担心殿下会出事，何况，还有江医女陪在他身旁的。”

秦舜有些微微诧异。江医女？是那位在太医院当职的小姑娘江未留？秦舜没想到她竟然做了陪行太医一同前往西南寒潭，也难怪他的表嫂如此一副样子了。

二人更加无言，一路走到了凤鸾殿。秦皇后早已准备好了简单的接风宴，虽只有三人，但还是看上去其乐融融。

秦皇后笑着望向秦舜，不禁问起他一些日常小事：边境生活的可还好？日日练兵是否辛苦……秦舜也都认真地一一回答。我看着他们二人交谈甚欢的样子，只能默默地听着。

可终究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秦舜依旧说起了正事：“姑母，陛下他，可还好？”

秦皇后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慢慢敛起了表情，脸色不免凝重起来：“陛下他，还未脱离危险……”

我的头也顺势低了下去。秦舜也皱起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侄儿想着，陛下也定是如此。听闻临王与父亲日夜留守在宫，大姑母回了秦府，打理了些家事……”说着，他的目光也垂下。

秦皇后的表情突然有些难看，不过当我与秦舜刚捕捉到时，她神色又恢复如常。气氛又一下子冷了下来，三人在这莫名的气氛中，不知是如何用完膳的。秦舜也很受不了这种氛围，找了个拜访父亲的借口便先离开了，我陪了皇后一会儿，得到准许才回了东宫。

秦皇后在听完秦舜那一句话后很是不舒服。承华居然回了秦府，自从她嫁给临王后，可是一次都未回去过。秦皇后又不禁想起她藏在秦府中的那些东西，不由得生起一种紧张。

直到思索了很久，秦皇后还是决定先去看望皇上再说。一想起那个如今卧榻昏迷的男人，她面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梅香站在殿外，看到皇后打开了殿门，神情有些忧伤，道：“本宫要去正清宫看望陛下。”

梅香点了点头，立马吩咐了去备轿。秦皇后坐上了车轿，一行人往正清宫而去。

秦皇后本是想去问问承华夫人回府之事，可忖度了许久，她才抑住疑惑与不安。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从凤鸾殿到正清宫的路上，却恰好遇上了刚回宫的承华夫人。

承华夫人朝着车内的女人行礼，皇后却直接叫停，自己起身下车。承华也未想到皇后会下车，按照这个方向，她应先是去正清宫才是。二人的目光悄然对视，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皇后让宫女们都留在原地，只身上前。承华见状也令身边的人退下，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只看见皇后优雅对她一笑：“姐姐。”

承华略低了身子行礼道安。

“本宫已见过舜儿了，可他也太不懂了，竟先回了秦府，说是见到了姐姐。没想到，自本宫进秦府到如今整整二十年，也从未听闻姐姐回过府，今日是突发奇想啊……”她的语气听上去像是温柔关切，可承华又怎么听不出她话中的质问。

承华苦涩一笑：“难为皇后还记得臣妇已有二十年未回秦府了，想起臣妇出嫁后的第二年，父亲便病逝了，也是有十九年之久了。莫非皇后忘了，三日后便是父亲的祭日吗？臣妇也是思念父亲。”

秦皇后表情差点没崩住，却也还是难看至极，她极力稳下心来，摆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原来姐姐是为了那个男人的祭日才回的秦府，也真是只有你才会记得了。”

承华也是一笑：“好歹也是有生恩的父亲，人不可忘本啊。”

秦皇后冷笑一声：“秦博渊也没那资格配本宫喊一声父亲。”

承华的表情突然收起，转移了话题：“皇后还是先去正清宫吧，若是为了与臣妇交谈而误了看望陛下，那臣妇无法担起这个罪名了。”

秦皇后愣了愣，才想起了正事。她回过神来，才准备回身上车。刚转过身去，便笑了起来。

“秦婉，你也在笑本宫吧？可若非当年你与秦博渊做的好事，本宫何至落得今日的地步，本宫不甘……”

承华夫人听完了她的话，眼睛里露出不明的神色。没料到秦皇后居然又重提旧事，已经过了二十年的旧事了。

还未细细品读出她话中的意思，秦皇后却早已被人扶上了车轿。车轿没过一会儿便慢慢驶走了。

只留下承华夫人还站在原地，神情凝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