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老的神情变化非常明显，一下子就将陆疾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而顾泽也不避讳，就当着两人的面开始翻动从古籍阁内调取的资料，并沉思许久，甚至，其左手食指似乎也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轻轻敲打椅背，大概在整理思绪。
片刻后，顾泽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事先说明，关于元素灵依者的诞生原因，它在我们看来还只是从元素神殿那边听来的一个传说，我们星阁的这些人手中并没有任何方法能证实，或者证伪它。
“但是，关于元素依附者们之间的纷争，却是客观存在的，”顾泽眉头微蹙，神情间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据元素神殿所言，元素灵依者并非是修行者天生拥有的一种体质，而是一种被元素神殿称为‘元素之灵’的…‘元素意志’，在与个别生灵的天目共鸣，并形成依附关系后，进而令该修行者具备指挥对应元素之力能力的…掌控者身份？”顾泽来回翻动资料上的记录，最终试着概括元素依附者的主要特点。
“对，你们没听错，是指挥并掌控对应的元素之力，而不是像我们一般修行者，依托自己的意志去强行控制元素之力。
“也就是说，元素之力会回应元素灵依者的召唤，不过，在我看来，这也可以理解成，元素之灵作为疑似拥有一定意志的存在，它替元素灵依者承担了正常分离空间内元素之力所需的消耗，等于是拥有一个隐藏的第二天目，”顾泽的目光转向林羽璇。
“实际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说实话，我是无法理解的。何况元素意志这种东西过于飘渺，即便元素神殿给出的解释也不过是在说，‘当某一种元素之力极端富集，并长期汇聚于某个区域时，由于空间内某种元素的运行法则在长期重复中逐渐固化，逐渐使得这种元素之力主导的某种运行规律变成一种确定的规则，而这个规则，便叫作——元素意志’。
“元素意志会在使得其周边一定范围内的元素之力‘强行按照其规则进行运转’的同时，‘寻求能够令其影响范围扩大的依附物’，”顾泽筛选着继续念了一句资料上的重点信息，并稍微顿了顿，“这一点，其实就是元素灵依者诞生的根本原因，但不得不说，这个特性…很麻烦。
“虽然我之前就调阅过这份资料，但回过头来看，还是会感到…怪异，”顾泽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回资料上，“简单的说法就是由于元素意志拥有扩大自己影响范围的‘欲望’…哦，我姑且将这种特性称为‘欲望’。这种‘欲望’，使得‘元素之灵’于成型后就开始在整个宇宙中去寻找能与其共鸣，并天赋奇佳的可修行物，或者说，可强化物。
“也就是说，元素灵依者并不一定就是完整的生灵体，在某些情况下，没准还能是器灵一类的玩意儿。
“当‘元素之灵’寻得宿主后，它会在一定程度上‘指引’其依附者去往一些利于其修行的区域，获得一些对其有帮助的器物，以帮助被依附者的修行，以确保随着元素灵依者的实力愈加强大，自身作为元素之灵的影响范围也会愈加强大。
“但是，这种强大并非没有隐患。
“因为‘元素意志’在一定程度上会干涉被依附者的意志，就像你们平时用元素之力压制一些受伤后的感知一样，它的‘欲望’会使得被依附者受到无法预料的影响。
“其中，最麻烦的，就是元素之灵会对同源的元素之灵产生不同程度的毁灭欲、吞噬欲。
“因为，哪怕是同源的元素之灵，由于它们诞生的环境不同，它们所具备的‘规则’也将各不相同。这些在个体上的差异与共性，加上其扩大干涉范围的本能，这使得在同源的不同元素之灵之间，既存在基于不同规则上的冲突，也有相互融合，相互吞噬的欲望。
“也就是说，好比虫师养蛊一样，在风源与风源、火源与火源，这样同源的元素灵依者之间，你们注定会因为‘元素意志’在规则上的差异而产生本能的相互排斥；
“又会因为它们对改变周边元素运行法则的‘欲望’，以及同源相互融合的‘欲望’…而莫名其妙的聚集在一起，然后，因为这样那样的碰撞，进而演变成…冲突，”顾泽抬起头，看着林羽璇那脸色略显难看的面容，“据我所知，元素神殿的风源神殿已经有一位少殿主了，而这也是那位暗源神殿殿主没有将你也带走的原因。
“即，如果你们真的一辈子不相见还好，一旦遇上，多半是不死不休的…”
“根据星阁资料上关于元素灵依者间争斗的记录，它们的结果基本都是以一方败亡收场，最轻的也是一方天目被毁，其体内的元素之灵被对方吞噬。
“但说实话，在修行者的世界里，死亡对于我们而言，未必就是最差的选择，”顾泽额头的青筋没来由地鼓胀了起来，显然是因为看见某些案例而想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你们要记住，这世上，总有些家伙会抛弃…道德、理性，仅跟随欲望去追求地位，追求奴役的快感，我们可以说，几乎所有的冲突就源自于不受节制的欲望。”
语毕，顾泽深深看了林羽璇一眼。
“林羽璇，你是要去元素神殿…寻找林檀馨的，对吗？”
沉默降临，夜色下，即便灯光早已亮起，原本还算宽敞明亮的餐厅仿佛也变得昏沉且晦暗不明起来。
哒…哒…
陆疾不太清楚这是墙上机械挂钟的声音，还是有谁在无意识地敲打椅子上的扶手。
来回观察身侧少女和对面老人神情的陆疾不敢插嘴，对于顾泽所言的那些也没有概念，只是凭直觉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并对这个世界的法则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颤栗。
对吗？应该吗？作为一个对生命有着基本认识的人，陆疾可以感到本能地厌弃，可更多的或许只是…无奈，有些事，不是你回避冲突就办得到的…
想到此处，陆疾看向身边的少女，心里却突然升起对宿命的无力感。
所以…她会如何选择呢？
林羽璇的目光微微闪烁，作为旁观者的陆疾，他并不能把握到她心中的挣扎。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疾注意到，林羽璇神情中的波动正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名为坚毅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