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嬋要了两间房,要了热水,她们分别擦洗了一番,洗完后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掌上灯,她们在房间里点了一些菜,要了三碗刀削面吃了。
无忌也吃饱了。他对土匪来袭的事一点也不担心,一个惊无险的插曲而已。相反,白莹的悲情遭遇让他对白莹心存怜悯,他站在炕上靠着她背脊,伸手为她捋被风吹得很凌乱的头发。但是,手眼不协调,竟然揪着了白莹伤口处的头发。看白莹疼得龇牙咧嘴的,翟嬋忍不住拍了他的手背,板脸凶起了他。
无忌感觉自己很委屈,咧了一下嘴,有心说些辩解的话,却讲不清楚,急得哭了起来。白莹心疼地赶紧抱起他,去了她的房间。
“唉,再这样下去,无忌只会对莹亲,不知道有娘了。”翟嬋看着他们的背影酸溜溜地道。
毕氏笑道:“看你这个小心眼!放心,到了晚上睡觉,除了你,谁也不好使。”
“那倒是。”翟嬋欣慰地笑了。随后看了一眼窗外:“娘,趁天黑,我们去看舅舅吧?顺便打听一下情况。”
“好啊。把无忌也带着吧?他还没有见过舅舅呢……”毕氏兴奋地瞅着翟嬋,眼里透着期待。
“带……当然带,无忌是一定带着的。”翟嬋犹豫了一会。当前城内外的形势很紧张,也不知道土匪窜到哪里去了?虽然城内戒备氛围浓烈,义渠军的巡逻队一茬接着一茬。但是,义渠是实行军民一体的体制,紧急时刻男人都要上阵的,现在男人们还能安然地做买卖,说明局势还没有坏到哪里去。可是,即便是这样,无忌最好呆在客栈里,交给白莹带是最妥当。
然而,面对兴奋和一脸期待的毕氏,翟嬋不忍心拒绝她。而且,无忌作为魏国太子的子嗣,她也想在舅舅面前炫耀一番。
于是,翟嬋和毕氏去了白莹房间,关照她先歇息,她们抱着无忌出了大车铺。
街面上冷冷清清的,各家都门窗紧闭,连挂着的灯笼里面的灯芯都没有点亮。
时而有巡逻的义渠义渠军在街上出现,陡然间有了肃杀的氛围。他们见翟嬋母女抱着孩子不急不慢地走也没有特别的干涉,却让翟嬋步步惊心。
土匪来了,整个草州城也已经颤颤惊惊。
翟嬋的舅舅在草州城里开了一间茶庄。翟嬋只知道地址,从来没有去过。
一路寻过去,没有找了多少路,就来到了一家已经关门、门眉上插着一个灯笼上面写着“汇香”的茶庄门前。
敲开了门,来开门的正是翟嬋的舅舅毕煌。
“哥”、“舅舅”,毕氏和翟嬋高兴地叫道。
他吃了一惊,定神看,是翟嬋抱着孩子和毕氏在门口,慌忙示意她们进屋。
探头看了一下街道两侧的动静,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他略放下心来,关上门,把她们引向后屋。
“这个时候你们怎么还来草州城啊?”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毕煌叫苦不迭,嘴里嘀咕道:“眼看土匪就要杀来了,跑来送死么?”
见舅舅冷漠的脸,翟嬋心里打起了鼓,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她在蒲团上跪坐下来,心里惶惶却强做镇定地对毕煌笑道:“没那么严重。放心吧舅舅,土匪人再多,毕竟是远来。草州城墙高城厚,以逸待劳,击败他们没有问题,没事的。”
毕煌颤颤惊惊:“怎么会没事?没听说么,这些土匪是从子午岭下来的,朝廷剿了他们几年都没有奈他们如何,人家突然杀到草州城,显然就是来喝血的,能轻易放过草州城么?现在衙门已经发了召集令,除了老头老太和十三岁以下的孩子,全部准备战斗。”毕煌惴惴不安地瞅着翟嬋道:“衙门都恨不能草木皆兵了,你一个被衙门海捕文书通缉的人出现在城里,很可能会被当着细作,一旦被人举报到衙门,你还有活路么?进城不就是来找死么?”
毕煌说得切实,引得翟嬋一阵心悸,嘴里却强词夺理地道:“舅舅,你别信外面的谣传,被衙门通缉其实就是一场误会……”
“你哥都在追捕你,这还能有假?”毕煌恼火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这个……这个其实是一场误会……我们住进了黑店,为了逃生,不得已杀了两个冒牌卫戍军。”翟嬋被逼之下,嘴里居然吐出一个说得过去讲法,讪讪地道:“衙门以为我们真杀了卫戍军,就发海捕文书通缉我们了。其实,他们后来察觉到了那两人的身份,再也没有继续通缉我们,都过去了。再说了,我们这次来看姥姥和舅舅以后就回魏国去了,就太平了。无忌,是不是呀?”
无忌明白翟嬋的意思。但是,却苦于无法用言语表答,于是他拿起架势冷冷地瞪一眼毕煌,点了一下头。
这个眼神充满王家的威严。
翟嬋笑了,无忌的装模作样还真是可爱。
“哥,是真的。无忌现在是姬家子嗣,是最小的王孙,也有继承王位的机会的。现在的太子当初不也是小王子么?就看谁能熬出头了,你别疑神疑鬼的。”毕氏已经在炕上跪坐,插话道:“你说那石颇——衙役,铺天盖地通缉我们,多凶啊!可是关键时刻,也多亏了他出手为我们杀了强盗。你说,这是通缉我们的样子吗?”
但是,毕煌根本就不买账。他瞪了毕氏一眼,没好气地道:“行啦,就别自欺欺人啦。现在义渠也实行了什伍连坐法,五家一伍,十家一什,什伍之内居民相互监督,一家犯法十家连坐,鼓励告发作奸犯科者,知情不报者与奸人同罪。你们俩被衙门通缉了还往我这儿跑,万一被人举报,你想过后果了么?翟嬋啊,你舅舅这辈子从来就没想过要沾上什么王亲国戚的关系,也不想被祸害,弄得株连九族。所以,拜托你忘了舅舅一家,离我们家远远的,行吗?”
这是逐客令啊!
“懂了。对不起,舅舅,打扰你了。”翟嬋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白一阵红一阵的,嘴里冷冷地道。起身,对还跪坐着的一脸懵逼的毕氏道:“娘,你就别热脸贴冷屁股自作多情了,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瘟疫。走啦!”
正要离开,街上似乎有嘈杂声,有人在敲店铺门。
翟嬋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心头有了不祥之兆:不会是闻讯来抓她的衙役吧?
毕煌也慌了手脚,急忙起身去前面的店铺查看。
翟嬋担心有意外情况,心慌乱地狂跳起来。她把无忌交给正起身的毕氏,悄悄地尾随着毕煌,躲在他后面观察情况。
茶庄没有点灯,漆黑一片,相比较,月光下的街道倒是清晰了许多。透过窗棂,门口有几个黑奎奎的身影,好像站着不少人。
铺门又被敲响了。
“谁啊?”毕煌惶惶地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