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两招功夫,白素贞便一退再退,终于败局已定,她虚晃一招,回身遁入殿内,举着青虹剑便要砍杀许仙。
不想刚举起剑锋,身后便袭来一阵刚劲之气。
许仙这时正在求饶,“娘子,娘子放过我,我不过一时糊涂,我只是太害怕了。求娘子饶命,我一定痛改前非。”
她忽然想起日前姐姐所说:小青,我们妖这一生,最大的劫数便是情障,而人最难看破的却是色相,很多时候,相公连自己真正要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我又何必怪他。
虽仍是不懂的多,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许仙痛哭流涕的模样,她忽然下不去手。
青虹剑从手中坠落,她下意识转身,未及反应,迎面一阵佛光携着刚煞之气。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知晓以往法海待她是何等仁慈,而这个叫整个妖界闻风丧胆的圣僧,果然名不虚传。
佛光淫灭之处,法海意外瞧见的是最叫他意想不到的面容。
他抛下圣僧僧的冷漠端凝,跪在佛尊的金殿内,接住了叶安澜。
许仙从惊恐中回转过心神,爬过来,唤道:“娘子,你没事吧!你千万别死啊。”
转而向法海磕头求道:“圣僧发发慈悲,救救我娘子!”
他等了片刻,未曾得到回应,抬头看时,大殿之上,哪里还有圣僧和自家娘子的身影,只不过脚下多了一枚白色的瓷瓶。
许仙将瓷瓶打开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说:“此水名为忘忧,乃白蛇痴情之至挥泪自成,饮下此水,便能忘却世间诸多忧惧。”
许仙不懂何为白蛇痴情之至挥泪自成,他颤抖着双手将瓶中之物喝了个干净,于是安心地闭上双目。
管他什么痴情薄情,挥泪含笑的,他不过一介最普通不过的凡人,一夕之间经历如此多惊骇的变故,所求的唯有安心睡上一觉。
法海抱着叶安澜逐渐虚弱的身体,足下青云飞踏,瞬息回到了日常居住的禅院。
叶安澜看了眼花瓣纷纷坠落的灵桃树,开口道:“法海,没用的,与其做无谓的挣扎,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两句话。”
法海的脸此时泛着铁色的冷,在院中央立了一瞬,才缓缓开口道:“你说。”
叶安澜尽量挤出一笑,道:“我要做到那个秋千上。”
法海于是依言照做了。
她露出心满意足一笑,随即咳出一口血来。
法海一急,便胡乱道:“别怕,我总能救活你的。”
叶安澜一连咳出两口血,才好些,于是开口道:“法海,我一直有个心愿,这世上唯有你能替我完成。”
“是什么?”
她仰头看他,道:“你我的身份便注定你我不能如其他有情儿女一般耳鬓厮磨,不过今日你便成全我,舍我一吻可好?”
法海神色不明,最终点了点头。
叶安澜无端在他的神态和动作中看出别扭和笨拙来,耐不住笑了,道:“你该先把眼睛闭上。”
法海依言照做。
叶安澜便把藏了许久的火佛舍利取出,含在口中,借着这一吻连同那一世的爱恨统统渡给了法海。
然而便是在这间隙中,她也得知了那一世纠缠的大致因果。
因着这,她忽然不懂,便问:“为何不杀了我?”
法海不解,道:“胡说什么?”
“悟空是我和凡人李勋的孩子。”
不久前他还正义凛然,要杀白素贞以捍卫六界秩序。
“那又为何将他带出来?”
他不可不能不知道这是逆天道所为,却甘冒风险将人带出来。
法海这次避而不答,反倒信誓旦旦地冲她保证,“你放心,我自然会将他视作亲生儿子看待。”
到了此刻,他便不说,她也该知道,如此做法,必定是出于苦心。
叶安澜弯唇笑了笑,道:“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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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
“就是往后都不要为难我姐姐了,好不好?”
话音刚落,就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
法海眼中闪过惊痛之色,语气激动地道:“你如今连自己也顾不得了,还管他人的闲事做什么?”
叶安澜从未见他如此喜怒形于色,先是愣了愣,接着半开玩笑道:“便是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我才托付于你啊,我这是向你交代后事,将我最重要的人交给你,你可清楚?”
法海闭目,忍痛点头。
二人静谧片刻,他忽然就问:“你便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叶安澜笑了笑,道:“我要说的,以为你都知道。”
接着轻柔地唤了他一声:照之。
法海面上悲喜交加。
照之,照之,正是他俗家名字。
再低头看去,怀中人化作了灰飞。
余光瞥见地上的落英,他忽然满怀希望地抬头,所见者不过是灵桃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飞烟灭,最终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