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初抬起头,观察眼前的英国军官和龙文章的神态,倒也不像日军卷土重来的慌张摸样。
再者说日军重火力全军覆没,仅是步兵反攻倒也不必畏惧。
“您这一仗打的十分英勇,我们已经将战报传回到了上级,同时,我们特意为您的士兵开放我方的医院。”
英军的翻译将老绅士的话译过来。
王永初已经懒得纠结这帮英军之前不打算开放医院是什么思路,下床开始穿鞋。
军靴上面还染的全是赤褐色的泥土,有日本人的血,也有川军团的。
他跺了跺脚,确认自己不会腿软摔一跤后,起身向外走去。
鼻子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的血腥味变得浓重,有种窒息的感觉。
四处可见的暗红血液流淌,整齐的或不整齐的断肢放在桶里。
那个治疗过孟烦了的大夫正准备另一场手术,看到王永初醒来,点了点头边回头继续工作。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士兵,轻握一下对方身上还算完整的手,继续往外走。
靠在窗边正向外望的伤兵看到王永初,立刻立正行礼,回过头来时,王永初才发现,他只剩下一只眼睛。
愣了片刻,王永初终于是说出话来。
“都是好样的。”
其他伤员听到熟悉的声音,纷纷转头去看。
能动弹嘴皮子的里居然还有人有心情开玩笑。
“你看嘛,我就说团座死不了,命硬滴很。”
王永初认出他是留守西侧阵地中的一位连长,现在浑身缠着绷带在床上躺着,有血从中慢慢渗出,又把其染红。
“死不了,咱们准备回家。”
王永初把敬礼的独眼士兵的手放下,走到大院。
院子里许多尸体被排列,他们或许在送来医院的路上死去,或者在治疗中死去。
李健正在那里用笔划去逝者的名字,几个士兵在他身边指认战友。
见王永初过来,他们整齐敬礼,面色悲伤。
有一个年轻士兵看到王永初身影,直接哭起鼻子,他第一次亲历战友死亡,自己的班长还在医院昏迷不醒。
此时见到团长没事,心中有了靠山,身上一松时却是悲从心来。
“李健,把名册给我看看,统计出日军的伤亡了么。”
王永初翻开名册的纸页,舔了舔手指,一页一页的翻看,每隔几页就有数个名字被勾去。
周二福、李铁柱、吴英.....
现在都是烈士的名字了,只有这本名册和他们的战友亲朋能记住他们。
李健最后核对了一遍,报出了确切的数字。
“日军死九百一十三,我军阵亡将士五百三十人,伤一百余人。”
王永初看了一眼人力数字,1423人。
这一仗损失不小,他阖上名册还给李健,后者低头也面色沉重。
王永初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立正站好,给院子里这些再也醒不来的人敬了个军礼。
然后他虎虎生风的走出院子,他出院了,别管他是否真的健康,走出来这一下必须得比谁都健壮。
外面的墙下,一群老兵在玩闹嬉笑。
阿译一个人在角落唱的凄凉,抬头一看,王永初正站在门口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