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刚,湖南宝庆,打过小东洋可没上过学。第七守备团步兵连上等兵。”
他抖了抖背后的汉阳造,试图让王永初注意到自己跟别人的不同。
“湖南人都好样滴,不辣,拿好你的枪,以后说不定还有用他的时候。”
王永初没吝啬这点夸奖,他学着湖南话回应不辣。
不辣听完浑身一个抖擞,高兴的回应:“人在枪在,长官。”
孟烦了继续默默记载着名字,他只是心中想起,这征兵是不是连体检都省了。
妈的,我自己都是个瘸子,给自己找麻烦作甚。
康丫是下一个走上来的,“康丫,山西大同。打过仗。第十七整理师运输营准尉副排长。”
那家伙谄媚地笑,“长官,我可会开车。”
得知自己的长官也是晋绥那边出来的,他迫不及待地上来攀交情。
“会开车好,日后说不定能给你搞上坦克开呢。”
孟烦了回过头,把胳膊架椅背上,直勾勾地看王永初。
虽然他啥也没说,但那眼神真切地告诉王永初:他寻思全国也没几个坦克,您搁哪儿找坦克开去。
然后他结结实实隔着板凳挨了一脚,军靴很硬,踢得他屁股生疼。
孟烦了坐正了,伸了伸手,示意下一个。
豆饼拖着他过大的鞋,“谷小麦,河南焦作,五十一新编师辎重营上等兵。打过仗,莫上过学。”
豆饼的身高比起周边人来都要矮一截,这是因为多年吃不上饭,饿的身材都走了样。
十九岁的年纪,看着跟十五六的孩子一般。
想起黄河决堤的大水,王永初心中五感交杂。
顺便对着要麻吆喝了一声:“要麻,看好了豆饼,今天他那份饭填实点。”
“要得,长官,保证让豆饼吃的饱饱的。”
要麻把手里盛饭的碗索性递给了豆饼。
豆饼没搞明白,咋了长官看他一眼就让他吃饱,但有饭吃,高兴还来不及,道了声谢就去找要麻盛饭去了。
李乌拉一如往昔,表情全无,从角落里走出来,他的敬礼没精无神,活像堆烂谷子,“李连胜......。”
“连胜个屁呀?你爹给你起名时骂你呢!”饭锅旁的迷龙突然大声吼着。
李乌拉便等着迷龙吼完接着说:“…吉林敦化,打过仗。”
“打过很多败仗!让东北老爷们死得烧纸钱都收不到!他他妈是汉奸!他就打这种仗!”迷龙简直要跳起来骂了。
李乌拉是这座收容站唯二的东北人,一个排长把自己的排指挥到全军覆没,而迷龙也曾是他手下的兵。
这愤怒也就来的能理解,迷龙的眼睛在大锅的蒸汽下被濡湿。
不知是家乡菜的味道挑动着思乡人的心弦,还是想起自己的战友再吃不到这顿饭的感慨,亦或者是对于李乌拉单纯的愤怒。
只是当李乌拉在注视下隐藏在人群中后,迷龙也安静了。
“李乌拉,下次打仗去前面,精神点,活不明白,咱至少死个明白。”
王永初对着人群喊,李乌拉的身影已经寻觅不见,记名的速度没有变化,人群继续慢慢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