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人,我有事要问你,”郁晚枫随意地盘腿坐在当床用的稻草堆上,边说边抽了几根草在手里编东西玩,“你那密室墙上的符文是什么来头?”
孔正道没有正视他,而是来回打量立在他背后的国师和女子,谨慎地答道:“那是和我交接的越嵋人画的,我看不懂。”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随便让他画?不怕是诅咒吗?”郁晚枫三下五除二编好一只小蚂蚱,放在地上栩栩如生。
孔正道叹一口气:“你知道他们有山神的信仰,喜欢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他跟我说,这是连接那些孩子与山神的符咒——他要拿那些孩子去祭祀山神。”
郁晚枫点点头,因为那个和他一道逃跑的越嵋人确实是这样招的。
“我一直想不通一点啊孔大人,”他把草蚂蚱拆开,扔回稻草堆,“您大器晚成,在太平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任上考核从来都是良好,没有人愿意说您一句坏话。这样一份完美的人生,您怎么就想不通,要去把它毁了呢?”
孔正道高深莫测地答道:“人老了,难免糊涂。”
“哦?您怎么会糊涂到和越嵋人勾结呢?卖人哪里不能卖,为什么非要冒着叛国的风险卖给越嵋?”郁晚枫不愧是老手,不需苗凤提醒便能自然地问到要点。
“他们给的钱多啊。”孔正道理直气壮地说。
郁晚枫哼笑一声:“我记得外交使者的俸禄是除两大侍官和各院主事外第三多的,您没那么多妻妻妾妾要养,儿孙运也不旺,更没什么喝酒赌钱的不良嗜好。那么请问,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孔正道沉默。
苗凤在背后突然出声:“是你想要借越嵋人之手做大澜人无法做到的事。”
“无非就是这么几件,生人祭祀和修炼邪术。后者,近几年尤为热门。”郁晚枫天衣无缝地衔接道。说完,他和苗凤交换眼神,脸上有尴尬之色。
苗凤懒得理他,继续推断:“大人想修什么?长生不老?返老还童?”
“道法至多能让人寿命变长一百年,不过几乎无人做到。像前任国师共有一百五十六年寿命,那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蔺容毫无眼力见地给他一本正经地解释。
郁晚枫奇怪地瞄了眼他严肃的表情:“孔大人,我劝你如实交代,二审还没开始,我们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耗。”
“不,”孔正道用视死如归的语气开口,“你们没时间了。”
皇宫御花园内,峦萧、耳文、天肃正和大澜顺德皇帝坐在小亭内品茶。
越嵋因崇尚朴素的山神,衣食住行都讲究亲近自然,使者们的衣服均由麻布制成,颜色寡淡,反衬出滕泗承的富贵雍容来。
“大澜对北地的管理方式已经十分成熟,此时贸然换主只会妨碍各行各业的正常运作,望使君慎重考虑。”茶水沾到了滕泗承浓密的胡须上,怀远及时递给他一张帕子。
耳文与天肃经过上午的争辩已经达成一致——归还土地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如果从中搜刮到足够多的油水,这片土地名义上归谁也不重要。
于是耳文说:“管理方式可以不变,但是能否允许我们入内经商?这对大澜来说也是可以牟利的好方法。”
滕泗承摸摸胡子:“倒是可以考虑,但是关税,我们来定。”
“除了经济交往,我们还可以促进文化交流,比如,让民间术士相互学习。”沉默许久的峦萧一鸣惊人,耳文和天肃都瞪圆了眼——这事他们没商量过啊!
“听闻二十多年前贵国爆发了'火起之役',火修道士死伤惨重,怨念颇深。越嵋兴木,恰好能助长他们的法力,如果让我们的术士和贵国火修多多往来,他们就可以如愿以偿地精进修为,不会一天到晚想着发动战争,贵国也就能获得和平了。”峦萧微笑着说。
滕泗承两眼一眯:“使君,这话我怎么听着像威胁呢?”
“岂敢岂敢,我只是由衷地提出一个小小建议罢了。”
天肃连忙打圆场:“罢,罢!这些事以后可以慢慢讨论,现在并不是谈国事的时间,尊贵的大澜皇帝,让我们接着谈谈茶道吧。”
大澜皇帝顺坡下驴:“好啊,来,请诸位尝尝这一壶……”
峦萧突然举起右手,打断他的话语。
“恕我直言,大澜与越嵋有多少次外交是在一拖再拖中度过的?北地的事不现在立刻马上解决,难道还要继续拖上个百十来年?”他有些激动,脖子上暴起青筋:“大澜皇帝,我们现在就要个准话,你——”
“休得无礼!”怀远高声喝止他的狂言。
常明右手抚上了腰间刀柄,同时用左手拉拉怀远的衣袖。
这是示警的意思。怀远心下了然,轻拂开他的手,以眼神示意自己知道了。
果不其然,峦萧在眺望完远方的行天司高阁和日晷之后,一抬掌凭空生起一团橘红火焰,然后将它往亭柱上一扔,刹那间,小亭就被烈火包围。
常明想也没想直接朝亭外守卫喊道:“找国师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