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一声巨响,寻梅酒楼的木门被人暴力推开,吓坏了一群在大厅里吃吃喝喝的客人,有甚者把瓷杯都跌碎了。
正在前台为客人倒酒的丫头见来者十分眼熟,小声问道:“戚……姐姐?”
戚昀五感敏锐,将一张僵硬的脸转过去,用寻仇的语气对她说:“我要见我姐姐,她在哪。”
一众客官有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为上计”,有的胆子大要留下看热闹,还有的在切切察察,担心老板娘的安危:“这位看起来像是来踢馆的啊?虽说不怎么强壮,但至少也是个男子,那老板娘……”
那小丫头见识过京城里的三教九流,却从未见识过戚云燕这般古怪的模样,她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袖子:“瑞姥姥出门买菜去了,还没回呐。”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小丫头话音刚落,苗凤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大家莫慌,莫慌,怎么了这是?”
戚昀回头,如见救星地飞走过去。苗凤甫一见他脸色,就觉大事不妙,岂料戚昀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她单膝跪地,她自己也一时愣住了。
“诶,这是老板娘吗?”
“是的吧,这小伙和她什么关系?”
“不会是什么风流情债吧!”
小丫头忙着维持场面,尴尬地笑说:“什么呀,这位公子怕是喝多了,小女这就把他扶起来。”
苗凤倒没有太大反应,在愣了一下后立马冷静下来,蹲下身扶住戚昀的肩膀,淡淡地扫了一圈在旁围观的人,从戚昀兜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铃铛,一边轻摇一边低声念道:“方才无事发生,请诸位自行离去。”
刹那间,所有说笑的、惊叹的、无视的人,都在苗凤那双骤然冒出金光的眸子下缓缓闭上眼睛,各自找到合适的姿势趴在桌子上,仿佛睡着了。
小丫头环顾四周,见客人们都“睡着了”,才长呼一口气:“幸好瑞姥姥您及时回来了,不然我真没法子。”
苗凤弯下上半身,用一只胳膊搀起戚昀,同时温温柔柔地对她笑道:“这有什么,待会儿他们醒了会自己走,就是要麻烦你再圆一下谎。”
“好的好的,没问题!”
戚昀的脸色一直不好,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任由苗凤引着走向她的房间。
苗凤的房间在二楼北墙后面,她用朱红的指甲在墙上简单划了几笔,墙体中间的暗锁“咔哒”打开,墙面左移,露出别有风情的温柔乡来。
“姐姐,我……”戚昀的身影忽然虚实不定,这是化形难以为继的征兆。戚云燕妖力高强,总不至于是耗尽力量,那只能是她主观想要变回来。苗凤接住那骤然变小的身躯,心里担心更甚。
“别急,等坐下来,我们慢慢说。”她轻轻抚摸着戚云燕单薄的后背。
房间的南面没有窗户,此时有些昏暗。苗凤在指间掐出一簇火苗将红烛和熏香点燃,示意戚云燕靠在床褥上。
她把那只造型古朴的铃铛放在枕边——它是戚云燕的法器,只要摇动时注入妖力,就能让闻者昏迷施术人规定的时间,并失去摇铃前的一段记忆,因为这玩意是苗凤尚且为人时赠予她的,所以它在变成法器后仍能为她所用。
“姐姐,”戚云燕两眼半合,怅然若失地盯着绣有凤凰双戏图的床帐,“今天那个捕快头子,郁晚枫,中午请我们喝酒,说这是给新人的礼物。我尝了尝,发现那酒特别的烈……我都不知道它是怎么酿出来的,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喝多了,就又想杀人。”
苗凤将她的右手手心朝下握住,同时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放轻了声音:“可你并没有真正地杀人,不是吗?”
戚云燕握紧了拳头:“我差点就……我看到他们都喝醉了,除了郁晚枫还清醒着,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我顿时、顿时就有一种很开心的感觉,感觉他们都是被我杀死的……”
“我猜,这位郁大爷是想借着喝酒让你们暴露本性,看看哪些人是莽夫,哪些人是真好汉,怪聪明的。”苗凤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莞尔一笑:“我们小戚这么能喝,喝完了还能稳稳当当走回来,他以后定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这时,枕边铃铛忽然无风自动,脆响激得法器主人清醒了几分。苗凤将铃铛放回她的怀里,替她将散乱的鬓发撩至耳后,一语双关地说:“好了,他们也该清醒过来了。小戚,有些东西是我们骨子里的本性,如果这么多年都没改过来,再去强求,可就是老顽固了。听姐姐的,以后少喝点儿酒就是。”
戚云燕双臂环住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放在上面,沉默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