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中,韩牧钊盯着墙上的地图,心中的不安更加剧烈。他知道,这种不安,是因为方铭薰态度的截然转变。
本来,午膳和晚膳,他请方铭薰在书房中共进,但是,都被他拒绝。
他手扶着地图,思索着可能引起方铭薰情绪变化的原因。
突然,他的手抚摸到了凹陷的箭孔。那一个个远小于普通箭镞造成的纤细孔洞,是海公子练习纤弩、他和耿岳部署暗探留下的痕迹。
他看着这些疏密有别的孔洞,心中诧异,难道是方铭薰今日一从暗道中出来,便观察到了这些痕迹,猜到了他的打算?
想及此,他迅速打开暗道入口,来到暗室门前。
借着暗道的微弱灯光,他打开暗室之门,当看到室内的情景,他骤然一惊。
他迅速拨出随身的匕首,钻进桌下,割断紧贴方铭薰颈项的布绳,利索地解开缠绕,单手掀翻了桌子。
甩起的桌子飞撞在墙壁上,碎裂着落下,发出强劲的巨响。
颈部突然松缓的方铭薰,昏迷中倒吸一口气,却引起阵阵咳喘。
韩牧钊拉扯开他的衣领,让他更顺畅地呼吸。
见方铭薰已在恢复当中,韩牧钊扫视着一应物品,推测着刚才的情形。
他是把桌子顶在墙角,自己坐在桌下,背靠墙角,压住一只桌柱;将衣布做成的绳子,一端用双环扣将自己的颈部和背后桌柱绞在一起,另一端则绕过外桌柱拉至颈部,穿在双环扣当中。
如此,当他拉紧这自由的一端,颈部的双环扣便会越来越紧。
而且,双环扣,是一种只紧不松的打结方法——他没有给自己留有后悔的余地。
韩牧钊看着他,想着他昨日还与自己朗声相对,今日却差一点命丧黄泉,满腹的才华、一身的灵气,只差这一瞬间便会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韩牧钊有些气恼,有些气愤,他紧紧盯着那灰沉的脸。
方铭薰悠悠地转醒过来,他看到眼前的韩牧钊,明白了眼前的情形。
他单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撑起身体,缓缓地坐了起来。
随着他在微光下的移动,韩牧钊看到,他那暗沉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一刹那间,韩牧钊体会到了他内心的绝望。
但是,韩牧钊不能原谅这种轻易放弃的行为。他冷眼看着方铭薰,没有任何帮扶,却开口质问道:“为什么自杀?”
方铭薰幽幽地回道:“大人的‘明月满心’,是假的。”
韩牧钊坚定地言道:“我对你所说的,没有一句谎话。”
方铭薰深叹一口气:“大人书房的地图,有四个地方被箭孔包围,刘府、刘府姻亲许家、马军司都帅左府、纪侯爷府邸,尤其左府的箭孔最多。
“大人知道,刘府密不可攻,便想利用刘家亲友引出刘家人,再行谋算。最后,选定了左统领吧,他可以引出的是同僚刘晟翾。
“如果我猜得不错,大人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曹汭大人被州民诬告身着黄衣,喝令群仆称其为‘陛下’。大人是想将刘晟翾也装扮成如此样子,再交给京兆尹治罪。
“而左都帅必须配合的原因,便是大人事先挟制了他的家人。届时的伤亡,取决于左都帅、刘晟翾的反抗之意发生在何时、发生得是否强烈。”
韩牧钊吃惊地看着他,没有想到,就凭着一张钉孔的地图,他竟洞悉了自己的全盘计划!难道正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才选择自杀?他不免在心中又痛惜又气愤。
见韩牧钊虽然对自己的洞察有些惊讶,但是,他却一言不发,丝毫不为这样的阴谋被戳破而汗颜。看来,他的计划是势在必行。
方铭薰索性继续分析道:“我猜测,大人将在一个月后实施这个计划。”
韩牧钊更加震惊地看着他,他竟然连这一点也洞悉无遗!
“今晨,暗室门初打开,飘入一股与昨日不同的沙土味道。想必,侍卫趁夜从暗道中运来了泥土、沙石;而且,他们也将本应放在暗室中的刑具搬到了书房。
“大人是想在行事前封闭这条暗道,以免被对手发现更多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