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知道这是梦魇的毒还未完全失效。
这味毒名沉,空气即可传播,中毒者将会陷入无休止循环的噩梦中,而且是埋藏在记忆中的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周而复始直至神智崩溃,永远消寂在无边的梦里。不过此毒虽然狠毒,却也不是无法控制,只要中毒的人心性够强大,保持足够的清醒,待到药性随身体代谢而尽,便不治而解。
方才白衣在被陈离抓住手的那一刻,心神竟是震了一震,险些再次被沉所控制。
不是因为什么肌肤之亲的尴尬或排斥,只是这个瞬间,似乎和白衣脑中被遗忘的某个场景重合了,随即又像影子一般的转瞬即逝。
定了定心神,白衣不敢再多想。自七十四年前那场劫难之后,他忘记了很多事。那些事无人提起也无迹可寻,只是让白衣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被生生抽去了,连同他的情感和罪孽,一起消失在那场暴雨之下。
他只知道他犯了罪,降雨是对他的惩罚。
至于犯了什么罪,前因后果如何,他一概不知了。惩罚是君上定的,也是自己同意的,似乎没什么问题,他也没必要追究。君上待他如同亲儿子一般,即使他很多时候不能理解君上的所作所为,也从不置之否定。
就比如他问起君上自己的记忆,君上告诉他想起无益,他就再没有追究过了,也不知那场大雨是让他变得跟隐忍,还是更软弱。
只是今天这个陌生的面孔,与他无数个梦里模模糊糊的影子,奇迹般地重叠了。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陈离是不知道的。
“诶,你好些了吗?这样子很吓人的……”
二狗子围着打坐的白衣转来转去,吐着舌头嗅着陌生的气味。
“无事。”
“……”
然后又是一刻钟的沉默。
“我叫陈离,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衣方才运功调息,一刻钟已将沉化解了大半,眼下应该是无碍了。
“林佳辰。”
“蛤?你肯肯定骗我,你们这种人肯定不会是这么普通的名字,应该是什么什么殿下什么什么君那种才对。”
“……”今天的白衣头顶乌云格外浓密。
“上君殿,浮蘅君,人称白衣。”白衣斜了陈离一眼,把后半句“你满意了吧”憋了回去。
“浮、蘅、君”陈离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太难记了,我还是喜欢叫白衣哥哥。”
“不逗你玩了,”陈离在白衣发作前一秒适时的转移了话题,“今天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就是梦魇哦。”
“嗯,他很危险,正在被仙都通缉,你见到他离远一些。”
“那他今天身上的伤是谁打的啊?”
“我。”
???那你后来怎么趴那儿了???
陈离没好意思问出口,白衣贴心的看出了他的疑惑。
“他是罹情殿梦司掌梦人之一,负责人间的噩梦,论武功比不上上君殿和摄魂殿,我自是敌得过他,只是罹情殿的人擅长攻克人心利用感情,梦魇用无数人的噩梦炼制出数种侵蚀人心的毒,空气传播防不胜防,一旦心神不定就会毒发,陷入循环的噩梦再也醒不过来。”
陈离表情呆滞的吞了吞口水,这实在是,信息量太大。
“上君殿,摄魂殿,罹情殿……梦魇,仙都,通缉,毒……哦,你肯定是上面派来抓他的正义使者。”陈离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脸得意。
“算不上什么正义使者,上君殿掌罚,此次叛逃影响恶劣,梦魇影响又十分广泛,危害人间,君上派我速速捉拿。”
“君上,应该就是上君殿的老大了吧……”陈离自言自语,“那摄魂殿呢?干什么的?”
这也正是白衣真正想说的。
“摄魂殿,掌管三界魂火。”
陈离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七十多年了,困扰了他七十多年的问题,陈离从未觉得答案离得这么近。
“你右肩魂火丢失,左肩魂火不属于人间。”
即使喝掉了半壶的的凉茶,陈离还是觉得口干舌燥,“不属于人间,难道属于你那边?”
“准确的说,属于摄魂殿。”
陈离的手情不自禁地攥紧了,他的魂火来自摄魂殿,掌管三界魂火的地方。
他何德何能?
“至于为什么,我无法解答,不过据我所知近七十年来,仙都没有遗失过魂火。”
“那七十年前呢?”
“我不记得了。”
“你知道我多大年龄了吗?我已经九十多岁了,这左肩的魂火,是七十多年前突然出现的。”
白衣感觉自己的心跳都空了半拍,险些又被快要散尽的沉拉回噩梦。
“你可以看到自己的魂火?”
“嗯,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不仅看到自己的,还可以看到别人的……你知道我的魂火是哪里来的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从七十四年前开始,忘记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