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嫂”，来到一个都是男人扎堆的地方，姒水虽大大方方跟在王员的身后，但心里还是“扑嗵扑嗵”挑个不停，与迎面走来的两个士兵两相经过时，他们一本正经地称她阿嫂跟她打招呼。

“嗯，呵呵呵！”姒水咧嘴礼貌地应了一声，应完才觉不对，自己怎么就成了阿嫂了。

“阿嫂”，正暗自嘀咕呢，狭窄处抬着一箱重物经过的两个士兵忙站到一边让起路来。

姒水本该先让路的，没想他们抢了先，姒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只得速速通过，这一着急把路还给他们就又顺嘴应了一声，应完就恨不能把自己嘴给封上。

“姑娘别介意，军中每一次打仗大家都是把命拿出来放在一起去搏，九死一生回来都像是重生，当兵的彼此之间是这个世上相互间最懂的人，他们叫你阿嫂也是出于把大将军视为无数次共同出生入死，带他们绝地逢生的阿兄。”

王员说着停住转身看了一眼姒水，姒水冲他微微一笑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解释。

“我从未见过他们”，前面迎来一队抬军械的人，姒水先于王员闪到一旁让道。

“阿嫂”

“阿嫂”

他们每两人一组，经过姒水时都特意更加挺直了腰板，打完招呼走过去时又因为负重而身体略微弯曲。

王员的那几句话让姒水不再因为自己其实还不是鱼小羊的妻子而别扭地听他们唤自己阿嫂，她也挺直腰板，尽量像他们尊重自己那样冲他们点头微笑答应。

“他们都知道大将军未来的妻子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王员这么说算是回答了姒水那句没问完的话，她本来想问他们和自己从未见过怎么知道她就是那个人。

王员说着停了下来，指着面前的帐篷：“大将军还在训练，这是离他最近的帐篷，姑娘可在此稍作休息。”

姒水进去打量了一番，这大概是临时搭的帐篷，地上有新扫过的痕迹，简单的木几上放着一茶壶一杯子，木几旁放着一个矮脚凳。

鱼小羊大约是觉得安置在别处怕自己会难为情吧，姒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很涩，茶水中有股淡淡的泥土子味儿，估计是最近阴雨天太多的原因，等她放下杯子时，茶杯底已经沉淀下一薄层黄色泥沙。

姒水放下杯子出门，随着风有一阵高高低低的声音传来，除了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口令声，姒水听出那是鱼小羊的声音，她循声而去。

声音越来越大，姒水的脚步越来越快。

姒水发誓，她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所以当她赫然出现时，她和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士兵们都吃了一惊，她还可以肆意目瞪口呆，那些士兵只因演练时突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而目光迟疑了一瞬，就引起了指挥台上将军的察觉。

鱼小羊飞速朝士兵们目光迟疑的方向扫了一眼，姒水在台子一侧，她根本没看到高台上就站着鱼小羊，她只见顺畅的训练突然就停了，烈日下身着厚重的铠甲的士兵维持着原样站住了，气氛有些不对。

“怎么？最后一遍了，心不在焉了？”一骑马不知从何处骑出，驶过那些士兵，而马上那大嗓门的正是鱼小羊。

“你们中有几人是新兵，你们不懂战场吗，啊？”他铁着脸，吼得声音嘶哑，他连勒带放的马缰使得胯下的马更加像飞箭一般穿出。

“从头来！”

姒水隐隐有感觉是自己破坏了这一切，她转到高台后欲离开，却又听到前方演练场传来整齐的声音，便停住了脚步将身子隐藏在高台后面，只把半个头伸出来。

她不知高台上有人在挥着令旗，只见场上乌泱泱的士兵每一个转身、挥刺、隐蔽都配合得十分有默契，就连每个人身上的铠甲声都如此整齐划一，他们每跺在地上的一脚都引起姒水脚下土地的震荡，黄灰飘到姒水眼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眼中的朦胧早已擦了不知多少次，她胸口急剧起伏。

姒水被眼前的一切震撼，这不及沙场上的万分之一，可她那小小的心脏依然被这气势宏伟的场景撼动，心潮澎湃，热泪盈眶，她仿佛看到了两军对垒，人仰马翻，血肉横飞，这场景在她脑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仿佛置身其中感同身受，她浑身震颤，心口一阵闷疼，险些喘不过来气来。

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她转身仰面望去，竟然是鱼小羊，她嘴一瘪，一声抽泣，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

她回头时的一脸泪就已经足够让他吃惊的了，现在这样他只认为是刚才的事让她受了委屈，以为自己是在责怪她。

“不是说你，也不是怪你”，他在她背上轻拍，她在他怀中使劲摇头。

良久，她撑住他的肩膀，脸使劲在他胸前蹭了两下，等再次抬起头时一脸欢笑。鱼小羊虽不知为何，但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低头一看自己，满衣襟的眼泪鼻涕，两人都同时朝那里看去，又相互望向对方时都忍不住笑了。

“我才刚换了一身干净的，现在可没衣裳再换了！”鱼小羊止住笑故意逗她：“这样跟你出去会不会丢你的脸？”

姒水忍住笑，摇了摇手，递出一个布包袱，鱼小羊接过来豁开一个口子一看，是件新衣。

“果然还是怕我给你丢人！”他嘴上不饶人，手上却解起了衣带。

“哎哎哎，你要，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这里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姒水急得跳脚，连忙背过身去。

“果然是个糙汉子！”她背过身去还不够，双手还捂着眼睛，嘴上埋怨着，直到他转到她面前，她手上张开一条缝，眼睛从里往外一瞧，眼前一亮，才松了手说道：“也是个翩翩公子呢，我衣裳做得不错，可以开个裁缝铺，专做男子衣服。”

不赞人长得好，倒款自己衣服做得好？鱼小羊故作恐吓状，伸手要抓她脖子时，姒水拔腿就跑。

“阿嫂”，刚跑出高台，背后就传来齐崭崭震得耳朵生疼的一声，姒水吓得就地停住，鱼小羊恰巧也刚追上来，又连传来“哇”的一声惊呼。

一大群士兵。

鱼小羊先是一愣，“咳”了一声，“哇什么哇？”他楞着眼珠经过他们那满是惊艳的目光，伸手抓了姒水的手。

士兵们直接受不了这光天化日的、这赤裸裸的刺激，有人攥紧了拳头，有人抓耳挠腮一脸愤怒，有人龇牙咧嘴“哦”个不停又摩拳擦掌。

两人紧走几步，牵着手就是一阵飞奔，后面又传来一阵吱哇乱叫，直嚷“你两个不要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