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绝无不臣之念,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淮朝的边疆稳固,为了黎民百姓的和平安康。”
“这便是问题所在。当今圣上不可谓不明,也不可谓不昏。正如候爷所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大淮朝,但并不是为圣上着想。”
“保国安邦不正是为了圣上吗?!”
“为我大淮朝就是为了圣上,但为了圣上就不一定是为了我大淮朝了。”
程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闫芳道:“侯爷可曾深思圣上令您挂帅背后的意蕴?”
程倪沉默不语,只是凝眸静视着闫芳。
闫芳进而阐释:“圣上此举,蕴含双重意图。其一,鉴于蛮鞑侵边,需一位历经战阵的老将来稳定局势。其二,侯爷今日陪同太子进谏圣上关于纳妃之事,已触动天威。表面上册封侯爷为王,实为一种明升暗贬。”
程倪低头不语,面色愈显沉重。
闫芳话锋一转:“而今,圣上下令让侯爷的长子与三子留于京城,其意图……”
程倪适时截断了闫芳的话语,深鞠一躬,沉声道:“右相之言,肺腑之音,老朽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程倪送别闫芳后,独步书房,心潮起伏,闫芳的话语如重锤般在他心头回响。
他背手踱步,目光时而落在窗外苍茫的夜色中,时而又聚焦于案上摊开的地图,那上面标记着边疆的险峻与敌情的状况。
沉默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对一旁侍立的仆从缓缓吩咐:
“备马,我需前往校场,巡视一番。命人即刻整理行装,两日后一早,我将亲率大军北上迎敌。”
仆从领命,迅速而悄无声息地退下,着手准备。
程倪则换上简便的武服,走出府邸,夜风拂面,他胸中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有对家国的忠诚,有对未知战场的忧虑,亦有对儿女留京命运的牵挂。
然而,这一切都被他深深埋藏,面上唯有坚毅与决绝。
月光下,他的身影拉长,一步步坚定地迈向校场,每一步都仿佛在宣告:无论前路如何坎坷,他都将不负皇命,不负百姓,更不负自己身为将领的责任。
程家三兄弟聚集在程青藏的居室偏房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争执的气息。
“大哥,你怎么就是看不清呢!闫相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我们为皇家出生入死,到头来却只换来他们的猜忌和防范。”程青冥情绪激动,声音略带颤抖。
“够了!你这是什么混账话!”程青藏厉声呵斥,眉宇间满是不容置疑的严厉。
“我哪里说错了?爹都已经七十三岁了,还要被派去前线挂帅,这意图还不够明显吗?”程青冥不甘示弱,眼中闪烁着不平与担忧。
“按你的意思,边境告急,我们就该袖手旁观,无人出征了?”程青藏的反驳带着几分无奈与愤慨。
“不是无人,益州的刘谌、台州的文博、建州的曹世成、襄州的司徒林、贵州的崔炜,哪个不是能征惯战的将领?他们年纪轻轻,最小的刚过二十,最年长的也不过五十,正值壮年。为什么非要让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将再度披甲上阵?”程青冥据理力争,语气中夹杂着不甘与质疑。
程青藏沉默了,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凝固。而程青玄则在一旁,显得有些惊恐与不安,静静地坐着,不敢插嘴。
房门悄然开启,伴随着细微的吱嘎声响,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
程青玄正巧位于门扉对面,视线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来者的身影。
“爹,您来了。“他随即起身,恭敬地站立着。
另外两人亦随之挺直腰板,展现出同样的尊敬。
“夜已深了,为何还未就寝?“程倪的面容显得凝重。
“爹,我们这就准备歇息。“程青藏回应道。
“藏儿、玄儿,你们俩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还得前往户部报到。“程倪以温和的语气吩咐道。
“是。“
语毕,程青玄转身返回自己的庭院居所。
“冥儿,你随我来。“
“是。“程青冥轻声应答。
他们步入后花园,月光下仅留下程倪父子二人的身影。
“冥儿,你适才的话,为父都听见了。“
“孩儿只是胡言乱语,请父亲责罚。”
“无需责罚,你的见解也有其道理。但朝廷之争,波谲云诡,每一步皆需慎之又慎,以免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程青冥静静地聆听父亲的教诲。
“那些蛮鞑对我淮朝的觊觎,并非一日之寒,更兼他们那边出现了难得的将才。”
“魏巴特尔!”程青冥不假思索地说道。
程倪略显意外,但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
“后日,你便与我一同随军出征。”
程青冥面有难色,但沉思片刻后坚定地说:“孩儿愿意前往!”
“好!这才是我程倪的儿子!”
父子二人又聊了些许家常。
“夜色已深,你先回去吧。”
“父亲也请早些歇息,保重身体。”
程青冥回到自己静谧的院落,褪去衣衫,仔细洗净一身的尘嚣,随后步入房间内。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榻,正欲舒适地躺下,忽然间,一缕温婉的女声如同夜莺般响起,让他不由一惊。
“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晚?”
“和大哥他们聊了会儿,后来又被爹唤去,受了些许的训斥。“
“你啊,哪天不让爹头疼一下心里就不舒坦似的。“女子翻身贴近程青冥,双手环上他的腰,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胸膛上。
“无妨,虱子多了,反而不觉得痒痒了。“程青冥笑言,言语中带着几分戏谑。
“你这脸皮,可真是比城墙还厚。“
“告诉你件事,后天我就要走了。”
闻言,女子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解与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