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长约翰的孩子?”保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笑容也更加亲切,“真是意外之喜……你和父亲长得可真像,我都有些羡慕了。”
“……您认识我的父亲?”
他在说什么啊!爱德华尴尬地想要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他的母亲曾悲伤地告诉他,他那位内心柔软的可怜的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就被马车撞死了——虽然他对自己的父亲是否内心柔软抱有疑问,也对一位非凡者被马车撞死这件事深感困惑——保罗这么年轻,看上去不比他大多少怎么可能“认识”自己的父亲啊!总不可能是德雷克爵士心血来潮举办了什么不分年龄的家庭聚会吧……
再说,和那个魔鬼长得像有什么好羡慕的啊!他早就发现了,威廉爵士的子女们——他亲爱的姑妈们和叔叔伯父们的脑袋似乎都有些毛病(好吧,也许应该去掉“似乎”)(事先说好,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那样,但愿不是),对这样一个动不动就会杀掉他们的家伙充满敬意与古怪的爱戴,甚至是“迷恋”……
保罗再次笑了笑,看着爱德华:“我们没有见过面。但父亲能让他的孩子们彼此相连,让我们在一定范围内迷糊地感受到彼此的状态……约翰给我最深刻印象是——我四岁的时候,他死了。”
大概是这张脸终究与威廉爵士有些相似,保罗的笑容在爱德华眼中变得有些瘆人起来。
这下爱德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以后一定可要管好自己这不听使唤的嘴!
“所以能够与亲人相聚并且近距离地交谈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保罗,可以麻烦你为爱德华倒一杯水吗?他需要补充一下水分。”
啊!这样一看,莫里斯的微笑是多么可爱迷人啊!要是他能在杀人之后不要也这样笑就好了。
“乐意之至。”保罗微微欠身,“不过比起喝一杯无味的清水,为何不喝点醇香的葡萄酒呢?”
莫里斯微笑着眨了下眼,抬起头:“酒精对身体不好,酗酒对于我们更是糟糕透顶。我不提倡饮酒。除了仪式与不可避免的社交应酬,酒还是少喝为妙。对吧?爱迪。”
“嗯?呃,……对……对。”爱德华怔怔地点了点头。
这么回答应该没有问题吧!比起酒,爱德华更喜欢可乐和果汁。而他此时也确实更想喝水。他毕竟不可能施展什么把酒变成水*的神迹,所以还是给他一杯水吧。
“您说得对,我这就去……哦,我想两位不如先进教堂坐坐。您还可以与爸爸先聊聊天呢。”
“好啊。”莫里斯笑得温和,“艾迪,我们去教堂里看看吧。”
保罗迅速转身离开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走进了忏悔室。在空荡荡的狭窄房间里,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他还未成为“恶魔”,没有“恶意感知”,但他即使瞎了也能知道——莫里斯·文森想杀了他!
上次见到它,他也只是因为藏于阴影中的压抑的恶意与杀意感到不安,这次——不是它走出了阴影,而是阴影向他蔓延……
它那不来自眼睛的视线就像在探知他的皮肉、测量他的骨头,层层深入。它会将混合了血液与太阳圣水的膏油抹在他的额头上,割下他的舌头,挖出眼睛,剥下皮肤,取出内脏,刮取油脂,切割,将他的尸体放在太阳下炙烤,献给他的父亲……
他周围的影子晃动,向他一点点靠近——
——“不!我知道这里很快会被抛弃,我也知道回归于祂是光荣的,但我应当先完成完成未尽之事……”
影子停住了,然后迅速汇聚成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形。
“我知道。”它说,声音迷人悦耳,但不像是来自人类的发声器官,“别害怕,出于种种原因——我的状态有些不好,但并不会因此真的杀了你。我非常清醒、冷静。况且,我很喜欢你,也帮助过你,不是吗?”
“是的,您帮了我许多。如果不是您提供的膏药,我甚至难以站在阳光下……”
“没什么,那件事你更应该感谢海伦,她是那位的祭司。而我,我毕竟终将继承乌姆图里的‘教师’之责。呵呵,事实上,我很期待你将要去完成的那幅作品,保罗——认识你自己,然后去做你所要做之事。我希望你的父亲和神甫能够为自己有一个优秀的孩子而高兴。”
“当然……”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在颤抖。
“那么,快去为你的小侄子带来一杯清水吧。我们就在神甫身边等着你。”
“……是的。”
黑影在他面前散开,影子渐渐恢复了原来模样。
他松了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侄子爱德华——那个呆小子不知道莫里斯·文森也想杀了他吗?他感受不到那种明显的杀意吗?还有那副表情——他不知道在“欲望使徒”面前应该保持冷静吗?难道他其实很擅长伪装自己?……
*原本《圣经》中耶稣施展的神迹是把水变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