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再次恢复意识后,这便是安可的最初感受。
她发现自己倚靠在一棵墨绿色造型低矮的苍松下席地而坐,身体已经被人摆正,而松树的每一片针叶上都沾染了洁白的雪花。
蓬松的积雪淹没了腿部,像棉花一样覆盖住她的半身,寒冷却渗透第二团军装的保暖层,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真的是棉被就好了。
又有一件衣服披到了身上,安可蜷缩着身体,伸手想扯着衣服边缘想往怀里紧紧,却发现左臂怎么也抬不起来。
“地狱吗这是?”
听到了熟悉的倒装句,在一旁冻得打了个喷嚏的卡洛斯揉揉鼻子,接话道:
“还有心思说笑,看来还不够疼。”
“是没知觉了,你帮我包扎的?”
安可注意到了左臂上用布条临时包扎的伤口,好像是坠落时被魔族发射的风刃擦到了,鲜血从蔚蓝色军服里渗出不少,染红了左袖一片。
“我们怎么活下来的?战线呢?”
“别急,我一个个回答。”
卡洛斯从腰间摘下来军用保温壶,看着安可空荡荡的战术腰带,沉吟了片刻还是给她递了过去。
“没手,帮我拧下。”
卡洛斯闻言一愣,在原地呆了有两息时间,略显僵硬地拧开了水壶的瓶口。
看到在保温阵列正常运作下,水壶仍然冒出热气,这才递给安可那只完好的右手。
然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干脆利落地一屁股栽到雪里,紧挨着安可左侧,靠着树坐下。
一只手扶着安可的远角肩膀,另一只手撑起了刚刚给她披上的军服,一起钻进了衣服里。
受伤的胳膊被两人夹在中间,卡洛斯小心翼翼地注意不挤压到它,并提供力所能及的温暖。
安可在沉默中捧着水壶,抿了一口热水,并未对卡洛斯的行动提出什么意见。
吸收了片刻温度的左臂隐约传来一股疼痛感,她不由得身体一个抽搐,连带着卡洛斯吓得一抖。
这里似乎是枫华山脉的某座山峰山腰,从积雪厚度判断,恐怕海拔至少有三千米,在这个位置眺目远望,下山和上山的路都遥遥无期。
只有枯木青松钻出洁白无瑕的积雪层,树冠挂雪环绕四周,为两人提供聊胜于无的避风场所,带来心理上的慰藉。
此时的天空已然沉寂,没有推进战阵的空艇,也没有咆哮嘶吼的魔兽,连此前发动声势浩大伏击的魔族似乎都销声匿迹、离开了枫华山,只有风霜依旧。
但两人知道,这些都是错觉。
战争还未结束,魔族也从未撤离,只是自己源力枯竭,神识链接不上汇源匣,身体机能又受创,一系列因素导致的不协调感,使他们对环境产生了依赖性误判。
“真狼狈啊……”
这话安可是笑着说的,看得出来心情确实还不错。
“至少活下来了。”
卡洛斯也学着安可苦中作乐,说道:“伤口是我给你包扎的,能活下来咱们得感谢无所不能的队长大人。”
说是无所不能,其实谈不上准确,如果维吉尔真的什么都能做到,也就不会被魔族埋伏了。
但在卡洛斯眼中,十六岁就当上代理队长,参战十余场未尝一败,就算这次遭到迎头痛击,他还能从千米高空救下两名队员,着陆后甚至休整了连十分钟都没有,就起身侦查环境……
不同于两人的消沉,徒步走向雪山深处的维吉尔眼中带着远超同龄人的冷静,甚至看不出来受挫。
他简直强如鬼神,称得上一句无所不能的评价。
“你昏迷过去了不清楚,队长在空中,一手把你挎在腰上,两腿把我别在胯下,手中剑刃直接崩裂成纯白能量柱,等再从手里完成塑型时,已经化作了两米多长的源质巨剑!”
“他在半空中横劈竖砍……呃,如入无人之境!”
卡洛斯感觉,对战的敌方本来就不是人,这么说好像有点歧义,随即整理了下措辞,继续道:
“连魔法和光炮都能切开,太……太变态了!”
二十六七岁的大男人,此刻两眼兴奋冒光,比维吉尔看着还像一个男孩。
他在安可耳边压低声音,用不算多华丽的语言描述坠落过程中发生的故事,生怕慷慨激昂的语气惊扰到刚苏醒的女孩。
但从卡洛斯的叙述中,安可总觉得他们英明神武的小队长,好像也不是多么、呃……优雅。
两腿把卡洛斯别在胯下下落,那得是幅多社会性死亡的画卷啊!
“我们居然没有摔死?”
说出来显得有些不吉利,但不问安可心里又难受。
卡洛斯露出一副:就知道你会问的嘴脸,他双瞳中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嘴上说出来却变成了带着自豪的温馨:
“快栽到地面时,队长朝着下方用燧发枪全力开了一枪,三重法阵他全都调整成了源质喷发。”
“气浪提供了部分反作用力,足够在山峰间顺利开伞了。”
提前打开降落伞,在天空中就是魔族的活靶子,但延迟开伞的话,高空坠落的动能随时间叠加,安可和卡洛斯没有自主开伞的体能,结局也是摔成烂泥。
“那得什么规模的气浪啊,能把我们三个托住?”
卡洛斯面露怪异,心里同样拿不准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倒是和我简单解释了下,说:活命的关键其实是他的独门绝技【御剑术】,现在只是初窥门径,但已经能悬浮在空气中了。”
“悬浮空气?”
安可小嘴微张,她的关注点不是御剑术,男人总爱给自己的招数起个帅气的名字,扔火球都能叫成“赤焰灼空”。
说的就是以卡洛斯为首的,放技能还喊话的这一类。
所以她更注重能力的实际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