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栉风喂下丹药的游青商终于缓过劲来了。
她撑着起身望向程媛媛,尽管她的墨发在越来越暴虐的灵气旋里裹挟着雪花张牙舞爪,她的背影仍旧挺拔,铺天盖地凝结的冰灵气似乎对她来说仅仅只是毋须多忧心的凡雪。
程媛媛的灵气在她指尖不断镌刻出一个繁复的阵法,待画成那刻,她双手结印,那阵骤然变大,仿若要将整个揽春风都包揽其中。
忽然之间,揽春风里漫天的大雪不再打旋,乐声也不再继续,似乎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唯独程师姐的背影因为染了自己的灵气,在灼灼的发着光,她声音还是那般平平:“收。”
只见所有混乱的雪色全都如同漩涡,漩进舞台中心那人,笛声一颤,遂又变得平稳,一切好像都未发生过一般,只是徐少白似乎仰头瞧了这边一眼。
游青商直到程媛媛又若无其事回躺到那软榻时才回过神来,赞道:“程师姐,你好帅——”
然后她就瞧见“好帅”的程师姐冷脸躺在一个清秀公子的怀里,另一侧一个模样更邪气的公子把剥好的葡萄递到了程师姐的唇边,还有一个面前的自觉轻扇起了手中的摇扇。
游青商立马捂住栉风的眼睛,她觉得就算今天空手而归也没什么关系了,她今日已经除了震惊不再会有别的感慨了。若要她从“鸟都飞不近身的三师兄男扮女装卖艺”和“清冷靠谱的司算大师姐竟然在揽春风里纸醉金迷”选出一个最震惊的,她绝对纠结百年也选不出来!
“哈哈哈……”游青商尴尬笑着,“那个,程师姐,我们就先回自己的包厢了哈——”
游青商这才注意到,许是程媛媛喝了些酒,她一向瓷白的两颊有些酡红,只不过卧在美人怀里的脸仍是没什么表情。闻言她也只是掀了掀眼皮,语速有一点缓:“今日之事不必报备门派,顾长老知情。”
游青商一愣:“什么叫做顾长老知情?”何况她也没必要事事都上报门派,除了她不自量力挨了打,她想不明白有什么必要要让门派知晓的事。
就像出门在外的游子也断没有事事都要报在家书上的道理。
“游师妹,你不知道吗?”程媛媛微微起身,视线落在游青商身上就像秋叶落下的露水,“揽春风是顾长老年少时自作主张开的花楼,这些年交给时长老管才变成如今的样子。”
程媛媛说话力求简洁,听的人须得在脑子里转好几圈才能明白她的意思。
原来揽春风根本就是古乾宗的产业,这样一来为什么三师兄会女扮女装表演也说得通了——因为顾长老是徐少白的养父,三师兄一向听顾长老的话,至于顾长老——
游青商实在是不想背后腹诽长辈什么坏话,可是顾长老确实只是看着严肃,实际上为人倒是有些……许是因为本人修的多情道,他总是爱看一些损人不利己但是又无伤大雅的乐子。
游青商甚至能想象到顾长老是用什么理由把三师兄诓来:少白啊,个人修行中修心也很重要,你且去那舞台上试一试,多尝试方得静心。
当然顾长老肯定不会像游青商想的这般苦口婆心,但想必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那么其实程师姐不仅仅是来玩乐的,她应当是按照顾长老嘱咐,顺道来看着徐少白,免得真出什么错漏。
见游青商仍杵在门口思索,程媛媛又忽然记起什么,道:“那个濯锦山庄的小少爷不是专程约了人等你们吗?我还以为你们知道这些,才约在这里。”
原来那玉令是这个意思!
郁炀根本就不是在和他们玩人情世故那一套,他今日就是带着十成十的目的来的,这样一想明白,倒叫游青商有些诡异地觉得郁炀还算坦诚。
游青商真心实意地谢过程媛媛,带着栉风急急忙忙回了自己包厢。
“所以,郁少爷根本就是把咱们安排得明明白白?”卜乐听完二人刚刚的经历,恍然大悟道。
栉风没什么主见,于是发问:“那我们还要去见那个人吗?”
卜乐下意识目光投向游青商,竟是心照不宣地将游青商当成了小团体的头头儿。
游青商思索了片刻道:“反正我们现在都是摸瞎,与其继续在中都大街海底捞针,不如且去听听看那郁炀又要拿出什么饵来钓我们。”
饵是下了,吃不吃,怎么吃,那不都得看他们吗?
“呔,”卜乐抹了抹手臂,“难怪大祭司主总不同意我私自下山,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也太复杂了。”
可不是嘛,游青商狠狠在心里点头。
那管事见几人出示了玉令,毕恭毕敬地将几人请进了顶层的雅间,只是这房间布置虽然仍旧雅致,却有一道结界突兀地将房间一分为二,只能隐约瞧见那一边的影子,如同是在照一面起了雾的镜子。
游青商三人坐在最中间的那张长方桌的这边,一个被结界刻意模糊的影子就在另一边与他们隔空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