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来来往往的客人忽然就变了一批,那些原本只为了败家游乐的公子小姐们全没了影子。
侍者们领着游青商三人进了一间阁楼上的厢房,只是这包厢面朝中央舞台那面是只有栏杆的露台。游青商抓着栏杆往下望,看见那浸在墨江水里的浮台,不合时宜的想到,木做的舞台一直泡在水里难道不会潮湿腐坏吗?
栉风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游青商身后,随后也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那栏杆前。卜乐玩得最欢,此时躺在包厢内唯一一把太妃椅上,语气带了十分满足道:“道友,经此一游,此生无憾了!”
她叹完转头看向那两个背影,又说:“道友,你们觉得郁炀说的靠谱吗?”
问心嘿一声,道:“这还能比你什么都算不出来更不靠谱?”
卜乐立马从太妃椅上爬起来道:“所谓卜命也是有讲究的,叩问叩问,是要一叩一问,连叩门的敲门砖都没有,我能问出这些已经算不错了。”
她似乎觉得自己太激动,遂又躺下说:“真要问什么答什么,我早飞升做神仙了!”
游青商和栉风一左一右趴在栏杆上盯着下面出神,姿势都是全然一样,像是根本听不见卜乐和问心拌嘴的声音。
中途那桌上的阵法还亮起过一次,卜乐转移注意力到那法阵凝出的菜单的幻影,点了一大桌子吃食。
在游青商都快睡着时,整个揽春风都扬起了悠扬的乐声,筝弦声勾进耳朵,勾出一种妩媚的欲语还休来,她睁大眼睛往下一看,那舞台已经开始缓缓上升了。
一个遍布舞台的金色阵法在墨色江水中亮起,一层一层的波纹荡漾开来,浪花卷着金色灵气的边恰似一朵不断舒展绽放的莲花。阵法中的灵气逸散出来,直至半空还流光溢彩,如同一条一条的披帛洋洋洒洒。
顿时,刚刚还明亮的包厢里都惊觉黯淡了。
“怎么了怎么了?”卜乐也小跑过来,“这是要表演什么?”
不知怎么,游青商从和郁炀对完话后一直有些兴致缺缺,卜乐见平时最爱热闹的游青商这副样子,轻轻推了推游青商的手臂,说道:“道友,你这样叫我心里有点怕。”
游青商一向把自己蒙蔽在自欺欺人的偷闲躲懒里,有些事情她不愿多想,也不愿意了解,因为她讨厌复杂的事情。她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想要简单又平凡地活着的愿望——可眼下因为那个说不清的轮回,因为那些改变不了的所谓“天命”,她不得不审视起自己。
尤其是郁炀的那句话为她提了醒。
算了,她想,不该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来的,活像让她做万人之上的亲传是在让她受罪似的,叫别人又该怎么想呢?
“卜乐,我们是该害怕。”游青商盯着那已经停稳的舞台,眼眸映着莲花样的光点,“郁家少爷把我们带进了这个所谓的情报交易场,但是其实我们根本就不了解这里面的水到底多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个交易法。”
游青商撑着栏杆坐直了身子接着说:“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甚至有那些仙督府的大人物。郁炀知道揽春风的内情,却把只会瞎蒙的我们丢在这里,他的目的不见得就是他说的那样。”
“我的天,”问心大叫,“小师姐,你怎么突然变得靠谱了?”
“可不是嘛,问心大哥——”游青商立马笑嘻嘻变捧哏,仿佛刚刚的严肃都是假象。
栉风忧虑道:“小师姐,那我们应当怎么办才好?”
“顺其自然吧。”游青商眼睛一亮,“你们瞧,有人上台了!”
只见那舞台阵法中间原本是金色的阵法此时已经泛白,浮光从空中聚拢变成冰蓝色的花苞样,又徐徐展开,赫然露出一衣着月白广袖留仙裙的女子,外罩层层叠叠的鲛纱轻盈兜着春风摆动,白纱覆面,仅仅款款立于舞台中央就叫人移不开视线,忍不住想象她究竟有何种仙子姿态。
她执一笛子,置于纱下的唇边,似乎是准备吹奏了。
“小、小师姐,”栉风有些迟疑道,“我总觉得好像认识她。”
卜乐“啊”了一声,说:“你以前也来过吗?”
“不是的,卜乐师姐。”栉风急忙解释道,“我不知道见没见过她,但是就是有一种熟悉感。”
游青商听了栉风的话,仔细地端详了那个女子,确认了实在没见过身形相似的女子。
“说不定只是人家在路上和我们擦肩而过时正在用通灵玉牒呢?”问心不以为然,“或许你恰巧感受到灵气波动了。”
三人均觉得言之有理,尽管那乐修技艺相当精湛,但对于对这类风雅之事一窍不通的游青商他们来说就是牛嚼牡丹——这辈子怕是只有对战乐修时,几人才能听得懂了。
“道友,这笛子吹得我都快睡着了,我真的好困。”卜乐打了个哈欠道。
游青商深表赞同,端起了那桌上的果酿,那瓷杯入手触感冰凉,凉得游青商一心惊。
怪了,揽春风里有这么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