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青商又把头埋进书里,摆摆手道:“程师姐,虽然你比我们都厉害,但我们断没有把事情都给你一个人做的道理呀——”
问心嘘了游青商一声,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怎么不看账本呢?”
游青商打定主意要装死,埋头一动不动了。
直至三更,待到灵灯的光都有些黯淡,要上新的灵石时,程媛媛不轻不重地把笔搁在桌上,把已经梦周公的游青商和卜乐惊醒了。
原本栉风头一点一点的,此时也一下猛地坐直,迷茫问道:“程师姐,怎么了吗?”
“就到这里,都回去休息吧。”
三人迷迷糊糊地踏着潮湿的夜色各自回了屋,练气和筑基其实还没完全脱离凡人生活,吃尚且可以吃辟谷丹应付,可睡却无论如何也替代不了。
其实程媛媛已经金丹,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古乾宗弟子修为第一,她不需要睡觉。但游青商几人已经困得迷糊,根本没细想为什么程师姐要歇息,一听能睡觉,立马就回屋去了。
翌日游青商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而且还是被饿醒的。她例行公事一般在床铺上闭着眼睛坐了好一会,才慢腾腾地开始穿戴衣物——待她一坐到梳妆镜前和镜子里的自己一对视,这才想起来她还有任务没完成。
一下子游青商就像被烫了屁股的猴儿,从屋子里炮仗似地蹿了出去,迎面就和卜乐撞了个结实。
“道友,你这是在做什么?”卜乐被撞得眼冒金星,扶着脑袋晃了下才把那星星从脑子里甩出去。
游青商不由分说拉着卜乐就要往账房赶,慌张道:“你怎么也才起来,难不成真要算账算到猴年马月去?”
“噢——”卜乐老神在在地拖长了音调,“其实我就是来告诉你,咱们的帐已经算完了——”
“什么?”游青商本来才醒,脑子转得不快,“你说什么?”
卜乐往后使力,拖着游青商别走那么快,说道:“哎呀,帐已经被算完了。程师姐请了好多人呢,就今晨,一下子咱们这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游道友,开不开心?”
游青商不知道是应当先问程师姐花了多少点石,还是应当问这样算不算投机取巧,算不算违反门规。
“程师姐说了,这点小事她包了,以前也是这样的,不过是照办。”卜乐手肘拐了游青商一下,“嘿,咱们这下可直接有大把时间去碰运气了。”
卜乐一撺掇,很快游青商心思也就跟着飞了。
眼见着就是年关,人们总是习惯把在每年快结束时做个总结,就像心照不宣地举行仪式一样。商铺要收一整年赊出去的账,清出那些尚有盈余的货品趁着年尾甩卖出去。何况一转眼就要除夕,人们大多都疲懒,走街串巷只想过节了。
那墨江也是这般怠惰起来,整日整日地氤氲起薄雾,风一刮,中都披上纱罩,再下点雪,整个中都变成了一屉刚出炉的糕点,再精巧的建筑也变成整齐的白块,腾腾蒸着汽。
不过这汽蒸不着那西岸的“揽春风”。
这中都著名销金库的房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阵法屏护,那平铺墨江一大片的红色琉璃瓦半点不沾雪。
回廊阁楼在江面上曲折相扣,把墨江一大片围成揽春风的地盘。再往上便是鳞次栉比彼此攀升的阁楼,望一眼便眼花缭乱,分辨不清哪层勾连着哪层。不过并不太高,亭廊簇拥着中心一块机巧术驱动的木桁浮空圆台。
处处金红轻纱幔连,傍着的停船画舫不知几数,周遭的江水都溢着酒香,叫客人酒未入喉,心就先醉三分。
既叫揽春风,中都不像那南边的地界四季如春,这要如何是好呢?于是主人家便又设下专门的灵气场,管外面如何三九天寒,保管这揽春风里暖得三月花齐放。
如此手笔,每年维护的灵石便是常年得宗门资源偏袒的亲传也目瞪口呆,可谓是寸土寸金,哪怕你只踩了那地板一脚,那也得付钱。
若不是偶遇濯锦山庄的有钱少爷郁炀非要邀请游青商几人一同来玩,说是报完恩好两不相欠,游青商几人怕是压根不会踏足这种处处散发罪恶金钱气息的地方。
要说他们和郁炀认识也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几人说是找灵器,实际上就是整日在街上蒙头乱晃,恰巧撞见不良商家坑骗无知顾客。游青商和卜乐这种过惯了穷日子的,根本见不得这种事,立马上前据理力争了三百回合,卜乐甚至连吐血碰瓷的招数都使出来了,最后那骗子直摆手,只想别惹上晦气,生意也不做,拔腿就跑了。
郁家小少爷连道谢都如此高姿态,叫人一眼就知:此人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家子。
“我的乖乖,道友,你看这是不是降尘木?”卜乐弯腰仔细瞅那楼梯扶手,伸手轻抚了两下,“天哪,还真是!”
降尘木算得上是罕见的珍奇树种了,作为炼器和机巧一种珍稀材料,亲传想要指甲盖大的一小块还得向库房管事长老写申请,这光天化日直接做了楼梯扶手,实在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