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都难得多见的晴空万里，原本冬日已经沉寂下去的鸟雀们有兴致跃上枝头“啾啾”啼叫个不停，游青商被吵得不行，睁开眼盯着那陌生的床架发了好一会楞才起来。

客房是一个单独的小苑，专门供每年都要来一趟的亲传内门们住，布局算得上是典雅，光是苑中那不断冒热气的雅致温泉，还是错落分布的庭院花草，别有雅趣，想来管理这院子的人也应当极有格调。

昨日他们二人逃难似的二话不说冲进来就要休息，还未去向接引人交代。不过游青商一点也不觉得着急，这小苑现在看起来暂时只有她和栉风住，想必宗门其他人还没到中都来。

游青商在凉亭里伸了个懒腰，托着腮帮子想，还是休息好啊。

于是她果断决定无视通灵玉牒上一大通传信，当然那封叫他们要和大部队一起来的通知直到现在也没被游青商发现。原先赌咒说要晨起练剑，也被转头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中都确是修仙界第一繁华热闹的地方，游青商连着几天拉着栉风早出晚归都没能把中都走遍。

中都分为东西两边，中间是一片大江，名叫墨江。肉眼从东岸往西只能依稀瞧到房檐连成一条崎岖又优美的一条线。各个宗门和有话语权的大族的驻地都在东边，东边的中心就是掌管这修仙界大事小事的仙督府，仙有仙法，虽说修仙一途天道在上，但修仙之人大多还未尽凡尘，所以人的管理也很重要，仙督府便是集大家之议，有个什么事就得派代表来开会商议。是以东边区域比之西边要小上许多，也严肃沉静许多。

而西边那可叫一个仙界落入凡尘，叫人分不清天上人间，便是心境最清净的神仙殿下进到了这西边，再冷峻严肃的脸也是要映上绯色的。凡人和修仙之人一齐行走在街巷，讨价还价，叫卖拉客，呼朋唤友，真真一副千人千相之景。若是请濯锦山庄的林秀大师来画一幅画，怕是连画卷上的狗都要比别处的讨人喜。

游青商平生第一爱偷闲，第二嘛，便是爱热闹。

栉风被她拉着到处跑，连见人就腼腆的毛病都好了不少，现在也是在人流中随意穿梭的一把好手，不过他是一路连声抱歉一路挤着追游青商，游青商是从不道歉的，她“见缝就插针”，根本挨不着别人。

“哎——来算命啰，算不准不要钱哎——”

游青商循声望去，见一背后插了三面长短不一的旗子，面前摆着一个跛脚破木桌的白须老头，此人的面貌颇为奇特，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粗看只觉得丑得怪模怪样，细看发现果真如此。

“嘿，你这老道士，话别说太满。”

围在那桌子前的人群里有一名中年男人质疑这老道话里有水分，旁边的人听了立马跟着附和。

那老道摇头晃脑，面容红润，只可惜容貌实在太怪异，要不然还真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老道儿我可来自算天宫！”

人群又哄笑起来，直嘲讽这老道做假身份太天马行空，那些个算天宫的大人们怎么会自降身份来街头叫卖。

游青商对萧湘说的那些情报一直耿耿于怀，一听这人自报算天宫的名号，不论真假都叫她起了几分兴趣，提脚就迈向那摊子。

还没走到，一股若隐若无的熟悉异香味就勾进了鼻子，她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离的近了，栉风和那老头一照面就想起来，这人他见过——那天亲传晚宴散场后回宗门的路上，他见过这白须老头。他想到那晚的古怪情景，惴惴拉住了游青商的袖子，小声唤道：“小师姐。”

“怎么了？”游青商转头询问。

栉风一五一十地讲了他的疑虑，游青商思索了片刻道：“能进中都城的应当不会是什么邪祟妖鬼，顶多是个造谣撞骗的，且去会会他。”

“干说哪顶用？不如来给我算上一算瞧瞧。”

待游青商走到面前才发现，那老道背后不止背了三把旗子，那束旗子的麻布条子还插着一把红木扇柄的扇子，不待游青商细看，那老道挪动了下姿势，挡住了游青商打量的视线。

“好说好说。”老道眉开眼笑，这一动更不得了，叫人看了满以为他五官的哪一个部件就要掉下来了，他手指蘸水在那桌板上画起阵来，众人皆围着看起稀奇。

那水渍在桌板上留下清晰的纹路，便是午后三刻的太阳也没蒸干半分，众人唏嘘：莫非这人真有本事？

老道气定神闲地在那阵法上空摊手：“把你手给我。”

游青商和栉风对视一眼，栉风把手悄悄握在了未出鞘的问心上，游青商大咧咧坐下，爽快伸手。

两人手掌合握的一瞬，水画的阵法就蒸出水汽来，腾腾上冒。游青商在那水汽的间隙偷偷观察着，发现那老道神色凝滞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端着的世外高人样。

“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