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朝天,弥尔嘉菈感到了恶魔气息的消失,她随即意识到这回她是真活下来了,顿时无比安心。
最后在半空中强行躲避恶魔的回首爪握时,她真是把所有的底牌都给用了,不得不将仅剩的柴刀也给扔出去,从而改变自己坠落的轨迹…
好在她的任务到此就算完成,后面只需要无名施法即可送恶魔上路,否则弥尔嘉菈只能用拳头腿脚跟恶魔拼了。
“无名,成功了么…好像还能听到库坎的声音…他既然现身,那事肯定被是都解决了吧。”危机总算是解除了,弥尔嘉菈暂时并不想起来,还打算再多躺一会儿。
“什么都不剩,补给用完刀也废掉…之后得劳烦包大哥和鳞甲老爷子了…”盘算着手上剩下的东西,弥尔嘉菈可谓口袋空空。
猎杀恶魔的活计简直半点都不容大意,为了存活、为了胜利…以保全性命为先,弥尔嘉菈失去了卢洁儿,保底的药草用尽,又丢掉趁手的装备,这才算完。
柴刀扭成了废铁,完全破烂不堪;身上战裙经过切削捶打泥泡滚擦,哪怕用的料子来自于恶魔的衍生产物,在直面恶魔如此连番攻击之后,也已经到了使用极限,根本是块抹布了。
“…恶魔灵魂,复活…算了,只要多分我些魂就好…库坎急着帮无名复活,这次的魔魂应该是跟我无缘的…”闭目养神着,弥尔嘉菈渐渐发觉自己身上、地面流淌的黑泥水都在消失。
毕竟恶魔都死了,这也正常…只是她更希望恶魔身上的那些炼金刀剑是其“造物”而非“它本体的一部分”,别跟着恶魔烟消云散。
恶魔死后,由灵魂所化的本体自然会崩溃。
魔魂爆出,其余那些被它吞噬掉的普通灵魂会残留下来,然后两者便都被灵体作为战利品收取。
但除了魂之外,恶魔所衍生的特殊产物,也并不全都会随它而去:
就像恶魔用灵魂造的锤子去打铁,当恶魔死后锤子就跟着消散,但打造出来的产物是真实存在的。
先锋恶魔被灭,它的巨斧就跟着消散了…倒是留下几块皮肤,可以拿来利用——弥尔嘉菈的战裙便是用那皮肤做的,她能顽强地从挨打中挺过来,除了命够硬之外,衣服的料子够好也是原因之一。
流刑关城墙房间中的那只人形恶魔会留下奇怪的灵魂装备,这虽是件稀罕事,但亦能算是某种恶魔衍生产物。
现在看来这大片黑泥浆水都是因恶魔才得以存在的,立马就会消散…可丢了柴刀之后,弥尔嘉菈急需新的武器来补上空缺,她当然会期待那些炼金刀剑最好别消失。
没了适合发挥力量的武器,她的战斗力必然会下降,连带着影响到她的存活率,这可不好。
不过她也不用太纠结,这回猎杀恶魔成功,还没有损失灵体,简直是突破性的进步…
并且弥尔嘉菈的收益足以补充损失:
要论本次行动中谁最劳苦功高,非弥尔嘉菈莫属。
直面恶魔,尽管只是个限制了能耐的恶魔,却也非常惊险。
她好几次距离灰飞烟灭都仅剩半分差距…要不是有足够深厚的运气,加上种种因素相助,弥尔嘉菈真觉得自己要栽在这儿的。
心累,经过惊险又刺激的生死大战之后,她的灵魂疲惫至极,这不是能通过药品等方式治疗的毛病,而是精神上的劳累。
好不容易险死还生,她想到方才那番在死亡边缘的挣扎,心中仍有余悸。
回想起来,哪怕在弥尔嘉菈经历过的所有战斗中,这次都是最令她接近死亡的一次。
将手搭在胸口,感知着早就不存在,即便存在也会因为那份厚度而根本感觉不到的心跳,弥尔嘉菈顾自感叹:“还真是…砍恶魔的时候还挺冷静,事后倒开始后怕了。”
虽然没有心跳,但她在回忆刺激场面时,依然会产生心跳加速错觉…似乎是灵体读取着生前曾经有过的反应,复刻了当时的感觉。
不过战斗时好像整个人突然就能变厉害…她也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在涉及生死的战斗中,能够展现出非凡的应对能力,严格来讲算是件好事。
不止是这次,往前翻,在对付先锋恶魔时,她虽然因为不太冷静,率先冲上去到恶魔身边周旋,但恶魔最后反扑横扫时的目标却是刚好离它不远不近,甩手就能砸翻的灵体——
弥尔嘉菈下意识地选择,就让她避开了最大的危险。
类似的例子,不,应该不能说是例子,她总是如此机敏。
这样的优秀是常态,而非罕见。
即使她自己没有认知到,事实也确实如此。
从十三岁那年,弥尔嘉菈随家人田间斩大蛇的时候,她就展现了不同寻常的敏锐——要不怎么能招到那巨蟒仇恨锁定呢?
战后族里摆蟒蛇宴,煎炒煮炸蒸焗焖炖烤汆的,也是她吃的最多。
其实再细究起来,自打弥尔嘉菈开始帮家里务衣之后,每年给巫王缴货,瑟留斯这一脉就没有出过岔子:
经过弥尔嘉菈照料的作物,长得都很健康。
在力所能及,涉及到自身的事情里,她总能做成堪称完美的结果。
当村姑的时候如此,末世之后猎杀恶魔时亦是如此…纵观所有灵体里面,弥尔嘉菈都是格外有着独特潜质的。
若说所谓天赋能让其拥有者与凡俗者们拉开差距,那么弥尔嘉菈身上所具备的东西,则能让她在天赋者们当中都脱颖而出。
能找到这样的人给自己办事,祭主着实是不简单。
“要是我会灵之术就好了,这次也不至于这么惨——或许可以找无名问问…大概现在的我,可以学会…”躺在地上的弥尔嘉菈忽然觉得自己是该有更多本事傍身了,比如说施法能力。
原先的她也有跟库饮咨询过学习的话题,然而灵之术对有志研习者的要求除了至关重要的天赋外,前置的世界观也必不可少。
人生中大多时间都在偏远小村中务农度过,即使有帕阿萨神教的神吏巫祝过来普及过认字,弥尔嘉菈也理解不了法师们的世界观。
但现在的她,感觉“自己”肯定是可以学会的了。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重新开始,固有认知的桎梏在如今的弥尔嘉菈身上并不存在。
想要理解什么,学会什么,都可以。
进行着规划,弥尔嘉菈隐约听到有人走近了,她随即支撑着起身。
———
很早的时候起,扎克罗法利就心知肚明自己是没法当大侠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无论是高南这种小地方还是其它大舞台,再到崇炎国这种北边的庞然大物,都一样。
混迹佣兵界多年,他见过名声远传的英杰在随便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因情人的毒杀殒落,也见过平平无奇的新人刚出道便做成大事,一鸣惊人。
上至露雳火、捉鬼手、毒狂客、开山剑这些成各已久的高端人士,知名侠客,下到腌臜球、迅鞭、火烧眉一般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之辈,他都接触过,也因为任务而杀过其中几个。
当某人想要在江湖上混出名堂,或是有志混出名堂的瞬间,那家伙的项上人头基本就算是别在裤腰带上了,随时会掉下来——
要说做佣兵、混江湖的经历给扎克罗法利带来了怎样的感悟,那么干言万语浓缩下来,便是这句话了:
想活命,就别把面子看得太重要。
言下之意,是“万般皆下品,惟有性命高”,再好的名声,安在死人身上也没意义。
当然刚开始扎克罗法利去当佣兵,是存了给家人复仇的心思,目标很明确,并非为了扬名立万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