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除恶魔粗制滥造的幻觉结界很容易,恶魔本身就是浓厚灵魂堆积的产物,能自然而然地施展出类似灵之术的手段…
可它的技术能力放在真正专业的人面前,就只能算是手法有点独特的程度,总体上只会被碾压。
在击破幻境后,库坎就发现他正位于一片黑而黏着的物质包裹下,并且在被带着移动。
虽然随时可以强行突破,但他很快又发觉周围的这些黑东西正在警惕自己的举动,并且外面还有无名的喊话声。
根据听到的信息他可以判断,自己正被恶魔封锁着,而无名和弥尔嘉菈在和恶魔对战。
因为在幻境战斗中展现了够大的威胁,恶魔才会优先选择封锁他的行动吧。
但别看恶魔很害怕库坎,库坎其实也怕它死得太快——然后来不及让无名借助它复活。
等到无名靠近这只恶魔够近,就立即撕开这恶魔的灵魂,然后把破心脏加上灵魂一起扔给那小子…库坎想得不错,先前暗地里还悄悄暗示无名和恶魔近战…
结果,现实和预计出了点差错,害得他不得不带些恼火才把事情办完,还好结局是一样的。
洗净恶魔灵魂,再用人道法术取消掉“人无心即死”的特性,再将两样东西强制送给无名——
大事终于了去,聒噪不再炙烤思维。
…那些掺在思考过程里的干扰成分的危害太大了,这段时间以来,库坎几乎是长期维持自己灵魂的全速运转,才从未知的心脏折磨之下勉强表现得“正常”。
现在可好,他终于是能解脱了。
——看着面前的无名借助容纳恶魔之魂时的特异性,卷起恶魔残余下来,尚未消散为纯粹灵魂的躯体重塑生命,库坎可以感到叨扰自己意识的声音已然消失。
掏走心脏后,胸腔中的空洞也正在被填实:这就是他本来便具备的恢复力。
“终于安静了…不过——啊,我的灵魂多少还是受到影响了…无可奈何。”闭上眼睛,库坎深刻仔细内感自己的状态,清晰明了的各项信息在他眼前浮现。
最明显的,他即使不用手段确认,也心知肚明自己的自我产生了不可避免的改变:
从说话方式、做事习惯等多种方面,他都与最初的那个“库坎撒亚约露梅达尔”有了很大的差别。
光是外貌就很有不同,原来的他早就不是少年了,样貌也与现在相差甚远。
比起约露梅达尔的容貌,他现在更像无名…当然是无名还有活着的身体时那个样子。
不过他也不介意外表变得年轻一些,撒亚这一系出来的法师,都会自定义外貌和身体年龄,与实际寿命无关。
尽管记忆是连续的,但那改变正是潜移默化,事后回想起来,都无从捉摸事情的起点…
组成恶魔的黑泥状物质汇聚于无名灵体之外,与恶魔灵魂发生着玄之又玄的改变。
造型由实转虚,又由虚化实,向着近似为人的姿态变化,很难预测当无名重生成功,会获得怎样的改变。
“若是本来的我,应该会想报复这小子…但现在我倒觉得根本无所谓了。这是因为我们沾过同一颗心脏,都受到过里面灵魂的影响么?还是…呵,也罢,等他醒来再问好了。”库坎视线从无名身上移开。
双方约定过的内容已然达成,他没必要再想着主动去管无名复活的进程,给予协助;只要无名没原地爆炸,事情就算正常。
退后两步,他环视周遭随着恶魔死亡而渐渐回归虚无的死亡物质泥潭。
这些死亡物质很像是炼金术产物,但本质却算是恶魔召唤出来的东西,当它死去,召唤便不能成立了。
盘坐下来,库坎历经体感上无比漫长的时间后,总算有余力着手确认自己究竟改变了多少:“首先是我最大的目标,我还期望开创出新的灵之术理念道路么——哦,大体上还是想的,这没问题…看来我没变太多…”
在炼化魔魂、重塑自身的过程中,涉及到的要素极多,又是在灵魂上进行关键操作,能导致变数的可能性简直说之不尽。
恶魔的灵魂超出常理,就算能炼化之,带来属于恶魔的力量,却也会残余些特征,导致本来的灵魂产生些许异化。
而身体作为灵魂的容器,复活的根基,当然是更能影响到灵魂的状态的。
炼魂这法子好坏都有,库坎在以先锋恶魔的灵魂与残躯谋求重生之时,被无名的大好心给干扰,直接导致他额外受了这么多苦…
有时库坎在瞬间会产生灭了眼前这小子,永绝后患的结果。
不过他如今的身躯上算起来,恐怕跟生前的无名,多少都能扯出些血缘关系呢,真到那一步得算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以躯壳对意识思维的重要性,饶是库坎法术玄奇,知识量丰富,志向远大…在本身载体都不同了的情况下自我会遭到改变,也是不足为异的。
说起来,在从灵魂变成灵体的过程里,倒是不会导致灵魂的思维方式改变。
毕竟灵体是根据灵魂而塑造成的容器,力求打造出完美契合灵魂的躯体…夸张些讲,其实哪怕是对应灵魂原装的那副躯体,用起来都不见得能比灵体更适合灵魂发挥。
———
有很多的想法如同信件般,正放在我面前的方桌之上。
什么都感觉不到,连思绪都很蒙昧,我之前在哪里…
现在,我又应该做什么?
我环顾四周,察觉到自己大约是坐在哪来的椅子上。
身体没有不适,然而我并不能自由行动。
除了眼前的桌子外,我看不见其它事物,身体也没法移动。
面对这古怪的境地,我明白得想个法子改变当前的情况才是,光是干坐在原地不能动弹,就已经让我难受得很了。
看向桌面,想法凝聚成的信…有意思。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觉得这些纸片是想法所构成,但我仿佛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很容易接受。
所以我来猜猜,接下来想要打破僵局,我得把这些信纸都看个遍?
可我都没法移动…随意地伸手想要拿起信件来读,这时本来无法行动的我竟然成功做出了动作。
刚对事情的进展有了期待,紧接着那些以信件形式存在的想法就不约而同地悬浮了起来——
随后像是被无形的风吹起,它们飘飞过来,在我眼前晃过,令我快速而简略地看到了其中的几段。
那是支离破碎的画面与声响,却不是某个人的感官,而是许多视角对待同一件事的反应:
身穿高南国铠甲的士兵们在食堂闲谈,提及地秽之气的侵扰,以及流刑关仓库里的很多材料都没法再用…
流渊突发异动,溢出数量惊人的黑泥状秽气,直冲城墙而来…
那一天众人入目所之处,都唯有黑暗而已,所有的火烛都因性质改变而不能再用来照明,武器装备也都废掉,要么变成脆皮,要么支棱不起来…
大家苦中作乐,想着要是找到个有钱的炼金师把这些玩意收购了,他们倒能算是因祸得福。
本应送到流刑关的补给迟迟未到,甚至干脆都没有人经过流刑关,众人皆心绪不宁…
后续的某天,远方冒出了灰色的潮涌,弃着流刑关坚定而不容阻拦地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