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步一顿,没再继续向前,就像猎人为了捕猎会在陷阱里放上猎物爱吃的食物一样,枯叶之上的翠绿的爬山虎堆像是为了什么生物的好奇心特意准备的,棕与褐交织之上的那片青绿突兀的仿佛刀刻出刻痕一般,像是被放置在布满灰尘的货架上无数陈旧破败的杂物间未打开的华丽崭新的潘多拉的魔盒,况且我刚到这里那阵窸窸窣窣的古怪声音就戛然而止。
不安感袭来,我还是忍不住让我的思维去深入那些骇人的设想,那家伙静候我多久了?我的背脊发凉,迅速向四周看去,没看到有生物走过的痕迹,除了那堆爬山虎附近有一些看上去是被踩碎的枯叶。
它或许还没有离开,我贴着墙等待,祈祷它因为按耐不住性子而发出什么动静,但很可惜大概是没有。突然间我意识到了什么,那种猜想让人很不想面对,但四面的水泥墙壁上的确有各种新旧抓痕。我慢慢的抬起了头,一双只有眼白遍布血丝的眼睛对上了我的视线,我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浑身血液凝固,如坠冰窟,靠在水泥墙面上的身体条件反射地迅速向外闪去。
那个人形的东西的身躯像是被谁打了个结,每动一下都会发出骨骼摩擦的声音,它的嘴角还挂着一抹猩红,微微露出的齿上还有某种动物组织的残留,被它意犹未尽地舔去。我强行挪动自己那仿佛灌了铅一般的双腿,与它拉开距离,它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我,双手撑在墙上,蓄势待发。
当退到一定到的距离后它开始有所行动,或许它也明白自己被发现了贸然上前只会惊动猎物,或许是担心我逃跑,又或者是曾经狩猎过太多的人类担心我有什么对付它的其他伎俩。当然我并没有,只是怕狗的人遇见凶猛的狗时逃跑就是一种露怯的行为,越是逃跑越是会被追赶,我不想刺激它,没那么着急赶着去死,但这就导致我们陷入了僵持的局面,我还是被动的那一方。我的精神紧绷,但我总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飞速下降,求生欲望高涨,心跳到了嗓子眼,动脉血管跳动的感觉似乎也在这一刻清晰了起来。
它开始慢慢向我靠近,我也试着渐渐往后退去,我想回到刚开始的那条全是爬山虎的巷子里,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它,一种莫名的疲惫感传来,不是精神过度紧绷产生的疲惫感,就像是精神在突然间错乱了一般,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扑朔离迷,就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一样所有的颜色融混在了一起。
“啊……颜料……这样不太好哦……”她轻声对我说。
朦胧的视觉并没有变得清晰起来,那个棕色秀发的女孩坐在画板面前,我看不清她的脸,夕阳照在她身上那么耀眼,衬得我狼狈不堪,我慢慢上前走去似想看清楚一些,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水桶,我看见她愣了一下转过头来,温柔的眸子看着我,像是一块价值连城的温润的玉石,她浅笑着向我伸出了手。
“来这个地方还是不要随便乱走的好,万一撞到什么颜料就全都撒到身上了,虽然可以洗掉但你也知道我有多懒得洗衣服对吧?。
你不是一直对画画也很感兴趣吗?要不要来试试?”
那只温暖的手向我摊开,她的掌心里恰好有一片窗户反射的阳光的残影,金灿的色彩仿佛是谁无意间在石膏制成的纯洁的雕塑上刷上了那么一笔,那么突兀地躺在她的掌心,像是神与神之间互赠的礼物
我沉默着将手无意识地伸向她,就在快要接触到的那一刻,她瞬间从刚才明亮的画室转而从高处跌落,那一刻我全都看清了,她的动作,她的表情,甚至她耳畔的碎发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像是谁摘走了我眼中的模糊刻意想让我看清这一切——她的表情僵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掌心残留着她的体温,她今天新换上的衣服的触感,我看着她跌落,像一只可怜的布偶一样四分五裂,鲜血四溅,支离破碎的肢体看上去惨不忍睹。
我茫然地看着这一切,我或许应该惊讶,应该尖叫着跑去叫人,或许是老师,其他学生,我甚至应该报警,但我只是就那样站着看着,看着她那张阳光明媚的笑脸上染上了猩红,碎的不能再碎了。
我感觉手脚冰凉,双腿灌铅般沉重,对着她的尸体喃喃道:“说实话……我不喜欢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