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决定了。”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一张小床上说话,兴奋得一宿没睡,说了一个晚上的话。第二天清晨我们坐上去图宁的火车,只有一张票,他是站票。他背着包站在车厢的连接处,那里很多人吸烟,他被呛得直咳嗽。我睡了一整天,除了睡就是跑到他身边跟他一起吃东西。
火车是第二天清晨到达图宁的,一下车我拉着他的手去短途客运站坐去郊区的车。他说要去我家跟我妈提亲,我说提亲多老套,况且你父母不在场,中间人也不在场,你得通知你的父母。他说,我先见你妈妈,然后带你见我父母和亲戚。我说好。
我母亲很生气,她说:“没见你正经谈一次,每次都是不三不四,上次那个满城风雨,这次又想翻天呐!”
“他走了,又不是我的错。”我满腹牢骚。
“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同意,蒙特那孩子多好,三番五次过来看我,还送东西过来。同村人,知根知底,我放心。这个,我看不靠谱。”她依旧数落我。
因西里很沮丧,一脸忧愁地看着我。
我说:“你能让你母亲过来么?我妈那意思就是你诚意不够,一个毛孩子,她不放心。”
他去院子里打电话,去了很久,我都等得心慌了。
订婚那天,是阴天,一桌子人热热闹闹的讨论酒席和宴请酒店。我一个人坐在电视前看《喜羊羊与灰太狼》,最后换了一个台,是空城西塘,灰暗的色调,空无一人,完全没有往日的繁华与热闹,我突然就变得很压抑。我又换了个台,是十里红妆,讲述古代大户人家十里红妆嫁女的奢华喜庆场面,越看越觉得悲伤。我告诉我自己,今天我绝对不能哭,可是两行清泪还是流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可它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例如,为什么要与因西里订婚。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无法再回头。后来我明白了,那是婚前忧郁症,而且我本身就有疯癫的前科。
最终我与因西里也没能走到最后。订过婚后,我去他家,见到了他离异的妻儿。我平静地说:“因西里,我回去了。我不喜欢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你要好好的,但愿这一切都是我头脑发热。你应该告诉我你结过婚的。”
我轻轻地合上防盗门,走出院子,一直走下山,坐火车回家。
母亲问我为什么离开因西里,我一言不发。
母亲出去了,不久进来了,拿了一些我爱吃的云片糕。我其实是没胃口的,整日里唉声叹气的,我是爱因西里,但我没办法接受他有其他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当初古雅陌出现在他身边,我都没办法原谅他,更不用说冒出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在时间第一百五十二天,我一个人离开了图宁。我还是没办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我随便买了一张票,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悲伤。一个半疯不傻的女人,拥有什么都是奢侈,何必期待,破碎就破碎,毁灭就毁灭,何必希望之后失望,失望之后绝望。
火车在一个小站台停下了,我望着铁轨边白色的路牌,上面写了一个站台名,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模糊不清,列车员报站说:龙塔到了,请到站的旅客准备好下车。我看了看票面,起身去了八号车厢补票。
火车一直开,开向冬末春初的寒风里,开往无果而终的未来,开往低到骨子里的尘埃里,而那颗被伤透的心脏,已经变得满目苍夷,任谁离开,都不觉得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