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古道之上,一辆带着苏家飞燕家徽的马车踏碎落叶,急急而行。
马车前的两位车夫面色冷峻,握着缰绳的小臂紧实粗壮,透露出不凡气息。若是有习武之人在旁,必然能一眼看出这两人乃是同行,而且功力不低,在东南小派门中足以独当一面。
这两人是苏还真特派给苏离的护卫,说是护卫,同时也带有明显的监察意味,只不过监察的不是苏离,而是与他同行的祸刀苏唐。
当然,这两人功力再高也顶多与顾影相当,想靠两位五品武者挡住可杀二品的苏唐无疑是痴人说梦。但这也没有办法,苏唐明确表示了不希望有太多人随行,这两人已经是苏无疆和他讨价还价后的结果,按照苏唐的想法,此行无非便是找寻一个侍女,即便有危险也不可能危及到自己这样的高手,陪着苏离出行的人仅有自己就足够了。因此这两人名义上为监视,事实上能做的也仅是将苏唐的所作所为记录下来,汇报给白莲居而已。
这让他们两人十分憋屈,堂堂五品高手居然干着车夫和记录的活,实在过于屈才。同时他们又不敢对马车中的人表示丝毫不满,若是苏唐一怒,别说是五品,纵使自己再高一品也挡不住他的一刀。
马车中所坐的,自然就是苏离和苏唐两人了。
苏唐走南闯北,走过了小半个大明,若不是被天空寺半路抓走,恐怕连西域都被他走了一遍,不过他基本上也就是徒步而行,少有乘坐马车的时候。苏家的马车又不同寻常,车底安有特殊减震装置,车厢体积也比寻常马车大了不少,为保安全,马车竟隐隐还有被施过阵法的痕迹,苏唐估计即使遭遇突袭,普通的箭矢也难射穿车窗。
车厢内空间足以他舒服地平躺下来,苏唐便闭幕躺在车内养神。苏离就没有他这样自在了,一路上他越想越是感觉不安,拉开前窗,对正前方的车夫问道:“李先生,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余海村?”
称呼先生,便知苏离对眼前车夫的尊重,而被成为李先生之人连头也不回,只是不咸不淡地回过一句:“小半个时辰吧。”
苏离总觉不对:“二十里路,需要那么久吗?”
“之前沿途过山,虚耗了不少时间。”见李姓车夫沉默不言,另一位性格圆滑些的车夫打圆场道,“少爷放心吧,就快到了。”
“是吗……”苏离也不计较那人的冒犯,叹了口气后便退回车厢之中。
马车继续前行,打圆场的车夫略带担心地瞥了李姓车夫一眼,低声道:“干嘛还顶着这种臭脾气。”
李姓车夫依然面如冷铁:“我有必要对一个小鬼献媚吗?”
“这和献媚有什么关系,在其位谋其政,我们现在为苏家卖命,他就是我们的少主,哪有你这样和少主说话的?”
“你承认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是少主,可别带上我。”李姓车夫冷笑一声,“等她什么时候能有崇宁少爷十分之一的能为,再来谈这个问题不迟。”
“唉,你……”另一车夫无奈叹气,不再多说。
两位车夫,一人姓李名霖,另一人则名为杜羽。两人同年入府,在入府之前便是好友,因此杜羽十分清楚好友的臭脾气,那倔脾气一上来,别说是自己,就连苏还真也未必能使唤得动。
当然,李霖也有其高傲的本钱,三十岁的五品武者,此生是有机会触及上三品的门槛的。
只要入了上三品,即使是七大家也需认真对待,便如五刑者这种苏家暗藏的杀手组织之内,也只有大辟者一人是真正的三品高手。李霖正值壮年,虽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投靠苏府,但并不以下人自居,对苏离这个名不副实的“少主”更是没有什么尊敬之心。
杜羽更知,李霖当时虽情况不乐观,但这样的年轻高手总有出路,未必一定要加入苏府。他选择在苏府居于人下,其实是希望能追随在一人麾下。
大明镇北将军,天策神将苏崇宁。
苏离的大兄,同时也是他一生中最为感激之人。正是当年尚未及冠的苏崇宁带军一路赶至沧州,才从死人堆里救下了他,说是救命恩人毫不为过。若说在那场战斗中,大明最耀眼的将星是大将军问天穷,苏崇宁便是此役中最为突出的年轻将领,他率军解开沧州之围后带着部队继续北上,沿路收服不少已被击溃的残余部队,组成有生力量后与蛮兵继续作战。最后问天穷于苍山一役,若无苏崇宁在侧翼对蛮兵的牵制,纵使问天穷神勇无匹,他与所率部众也未必能一战而胜。
李霖年龄和苏崇宁相仿,习武之时便听闻过此人的功绩。而苏崇宁之能为还不仅体现在兵法韬略之上,相传其枪法入神,内家功底极为深厚,数年前出手时便一枪挑死了一位带一队游骑兵寻衅的四品蛮族高手,这几年需要他出手的机会不多,不知他是否已经突破了上三品的那道门槛。
无论哪个方面,苏崇宁都远远超越李霖许多,李霖亦将其作为追随的目标。他拜入苏府,真正目的便是有一天,他希望能前往北方,归入苏崇宁麾下,可天不遂人愿,来到府内数年的他一直没有受到重用,此次接到外派的任务,他本以为出人头地的机会近在眼前,没想到任务竟只是陪着这个运道不差的小少爷找寻一位侍女。
满腔怨气不得发泄,李霖又自恃武力,自然不会对苏离有什么好脸色。好在苏离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以为意,两人这一路上才没有什么摩擦——当然,苏离也不会喜欢这个过于倨傲的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