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赵兴国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见不到一点光。专案组已经查了将近三个月,还是原地打转,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找到,张亮那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其间,金家杰也来过镇上,以督导组长的名义,召开过专题会议进一步研判过,调整了几次侦查方向,都没找着突破口,打不开局面。
自打转业到地方以来,张亮的工作,一直顺风顺水,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挫败。单单只是工作上的事情,那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个案子,是他姐夫,县委常委、县政法委书记亲自主抓的。这三个月以来,张亮明显廋了,他觉得这事,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没法向金家杰交代,所以,每天都顶着特别大的压力,做梦都在追查孙越的下落。
现在,他把全部的希望,都押在孙越身上,可孙越这个人,却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这使得张亮又一次感觉到失望和颓丧。这一回,好像什么事情都在跟他作对一样。赵兴国也厌倦了,最开始,他也想在这上面整个表现,现在却不抱什么希望了。不但不抱什么希望,反而有些后悔,后悔一开始自己表现得太过于积极,这笔账,要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暗中给他记下了,日后可不好偿还。
想到这些,赵兴国的心底,顿时又为之一冷。他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以后遇上这种事情,得看清风向,方方面面都权衡好了,再去行动,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莽撞冒失了。他前面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他还在抽,想把头脑里昏昏沉沉的感觉赶走。都说,办案如下棋,得走一步,看两步,想全盘。他现在是遇着死棋了,一步都迈不出去。凄厉的风声不住地吹打着办公室的窗子,发出呜呜的声响,天空里的黑云越压越低,越积越厚,下午又开始飞雪了。
赵兴国坐在办公椅上,呆呆地望着窗外漫天纷飞的大雪,桌子底下摆了个电火炉,腿上烤的发烫发干,屋子里的空气,却是冰冷的。他想索性把门关起来,又懒得起身去。他就那样无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下班了,好回家去休息,可这时间,仿佛也被冻住了,瘀滞缓塞,故意与他作对,不让他称心一样。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坐了一阵,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从一位大领导手里接过一份分量极重的发言稿,颤颤巍巍地走到发言席,低头往稿子上一看,是一份花脸稿,改过的地方,那些字,潦草得他一个不认识,抬眼一望,会场里乌压压一大群人,都在望着他呢,尤其是那个大领导,那副居高临下的眼神,不知道是失望,是责备,亦或是鼓励。惶急之下,心头捏了一把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于是猛然醒了,看见张亮站在身前,一激灵站起身来,喊了一声张书记......
张亮说,“搞什么鬼,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
赵兴国把头低着,不说话。
张亮说,“我让你不能鼠目寸光,只听这一处,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全镇的安全稳定牢牢掌握在手里,可你呢,这些天,你都干啥去了?蔡永强都闹到县长那里去了,你真不知道!”
赵兴国一听,慌了神,说,“这狗日的,咋还往县里跑,前两天我还到他家里,跟他做过思想工作呢。”
蔡永强是大河湾煤矿老板,个头矮,脑袋小,人却极精明。大河湾一出事故,他就报案说,不是安全事故,是有人故意搞破坏,要求政府介入调查,派出所这边,却迟迟不见动静,反倒是把全副精力,扑在了五年前的一个旧案上,对蔡永强的反应,不闻不问,蔡永强恼怒之下,才往县里跑的。跑了几次,都被劝回来,这次却跑到县长那里去了!前几次,赵兴国对他,都是好好地劝,好好地说,他也答应得好好的,没想到,这才一回头,又使阴招,一时对他恨得咬牙。
张亮说,“这说明什么,说明工作做得不到位。”
赵兴国赶忙检讨说,“张书记,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赵兴国心底想着,这回得到法子,好好收拾他一回。上回,赵兴国拿蔡永强嫖娼的事,吓唬了他一阵,这才两个月过去,又不安分了,看来,以前对他,是太过于心慈手软,他才会这样得寸进尺。这也正是张亮说的,工作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赵兴国太自以为是,太掉以轻心了。
赵兴国说,“张书记,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张亮严厉的神情,慢慢缓和了一些,说,“老赵,无论何时,你都得记住,安全维稳无小事。维稳为的是什么,维护的是咱们全镇的脸面,这个蔡永强如此一闹,这不是给整个乡镇抹黑吗?县里就要开两会了,这段时间,你得组织人手,拉网式地再排查一遍,所有有上访势头的人员,不管用什么办法,得像钉钉子一样,把这些人钉在原地,必须确保不再出啥事情。”
赵兴国说,“张书记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做到滴水不漏。”
张亮说,"孙越那个案子,搁下不用去管了,这段时间,你把全部的精力,集中在安全维稳这个事情上就是了。”
赵兴国不解地问,“张书记,这事查这么久了,咋就忽然又不管了呢?”
张亮说,“不该问的,少打听,再说,查这么久,你查出什么来了吗,还不是白费力气,一无所获!对了,那个蔡永强,他什么亲戚,是在市里,这个你不用怕,他那个亲戚的手,伸不到咱们这里。这回你可大意不得了啊,得找个五指山,把他好好压一压,不然,他还以为,咱们怕了他,拿他没办法。你仔细查一查,查他三代,不怕找不着事给他。”
张亮吩咐完,便走了。
窗外的天光越发地暗下来,像是被纷飞的风雪卷没了,赵兴国看了看手挽手的表,这才五点多,天就要黑了一样。赵兴国复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面烤着火,一面在心底盘算,方才张亮交代的事情,到底咋整,才效果最好,又最省事。这时候,他会想起来李飞龙、郑辉这一类的人,可惜李飞龙已死,郑辉入了监狱,不然,以毒攻毒的法子,最好使,成效也最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