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种地,我们有无数奴隶,但那些奴隶我们转手就卖给了曾经登陆不列颠的罗马人。现在罗马人走了,我们的生意惨淡许多..密林里的近亲们对奴隶需求不高..如果你没有别的才艺要展示,我们可能会寻求匈人合作。他们要奴隶,而我们手头上有奴隶。”
这个首领始终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而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他的手也一直按在斧柄上,仿佛下一刻飞斧就要划破夜空,割开奥吉托古这个强盗真正头领的脑袋。
“匈人现在不会与你们合作,他们渴望你们的战船,渴望你们的人手,却不希望你们这股有生力量拥有无可置疑的统帅。”奥吉托古面临威胁,仍旧好整以暇,好似他相信,通过他一席话,彼此将放下成见,自己这个吃人强盗的统领,也比那些像正规军的匈人更值得合作。
“他们做的不过是将大大小小的部落一块吃掉,并入他们所谓的大家庭,而其中的领袖,会因为野心而被悄悄处决....这是一种吞并!而新来的部族通常地位地下,需要用一场场胜利去证明自己,那是变向的战争奴隶。”
奥吉托古捡起一块小小的石子,砸在一边的橡树上,闷沉的声音昭示着投掷者不凡的力道。他在左右踱步,似乎几排针叶小树就让他感到不安,而这个主人,原本是安抚客人的人。
“我觉得他们今晚有行动,以前就是这样,北边本来有无数小部落,可现在除了日耳曼人之外,其余的、基本都被他们吞并了。这一整个杂种军团,吸收了北地所有的部落,就像所有曾经纵横草原的蛮族人一样,他们一定会南下。”奥吉托古伸出他时常拉弓而呈现诡异歪曲的手指:
“是的,你们就是第一批炮灰。有了你们,他们可以从容渡过海岛,去到罗马的南方,去到曾经亚述和迦太基的领土上。”
海盗首领死死瞪着他,打量这个人的胡须、头发、眼瞳还有全身上下每一寸可以说明这个人出生血脉的地方,“你是哪里来的人?你这样有见识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曾经的德鲁伊学徒?你是罗马人?还是曾经的大西班牙山地民族?为什么要让你的部下做这些血腥的活计?这不过是叫自己不能被任何部落容纳!”
但这般洪钟之声不会敲醒一个装睡的清醒者。奥吉托古轻轻一笑,那笑容配合他上唇边撕开唇口的狰狞伤疤,显得像一头受伤的正准备和上门客人撕咬的野熊。
“你的名字?当你问出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和我合作了吧?最起码这次,匈人不会是你心仪的对象...我听说北地的海上民族,第一次和陌生人的交流就是利斧或者弯刀?”
奥吉托古随意地支开脚步,拔出袖子里那柄奇异的武器,那是一柄短剑?但剑锋像蛇一样吐着杏子,同时摇摆不定。这是一枚短剑,可伸缩的锻钢工艺,起码在这片雪原,在这处强盗窝,没有一个人有这般手艺,银亮的纯白之锋晃人眼目..这是罗马或者东边的晋宋才有的灌钢铸造法。
“安珀松,隶属伊薇特手下的安珀松。”对方拔出了武器,但动作慢悠悠地,这是一场掺杂着野蛮的联谊交流,这位派希列维昂人的首领盯着奥吉托古的软剑还有他的人:“你一定有某种不凡的过去,像这样的武器,顶我卖的一百个奴隶!在罗马那儿,铜币根本衡量不了它的价钱,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币..这一定是你从南方带过来的,我曾经带着一队人航海到高卢,那儿巴高达战士的后裔们告诉我,钢制武器才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武器,永恒之城陷落以前,罗马的骑士们甚至有马铠。”
安珀松放松地笑笑,仿佛这个世上马能穿甲比他们这些人十人伙一副皮甲这件事还要荒谬,怎么会有南边的文明人自甘堕落,抛弃现有的美好生活来北边燃起野火、把人性中任何不恶的一面丢下,变成巨人之子过上四处劫掠的生活呢?
“事实就是这样。”好在奥吉托古身上没有他属下那类让人生厌的臭气,他身上涂着列当科Bl?toppet kohvede的渐变色涂料,因为常年不曾浆洗的衣服会破口,这儿没有臭虫,大概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
“试试柳兰吧!”奥吉托古似乎很快和别人能熟稔起来,他喜欢斜着眼看人,双瞳却从不给人一种蔑视感,反倒叫那个被注视的人觉得“啊,他把我当成了伙计”,这么看人的时候,只要奥吉托古狡黠地笑着,别人往往会忽略这是个灭绝人性的强盗头子,会把金雀花的亮丽颜色自动补充在这个人的头顶。
他像冬日里不暖的太阳那样发着昏黄颜色的光。
柳兰不是香料,却有似有若无的香气,或许这种草叶味是终年覆雪连湖水都能叫人激灵灵打个冷战地方的唯一慰藉。安珀松接过了柳兰,奥吉托古朝暗处跺跺脚,那些把风的也就从黑暗里走出来。
这个强盗头子直到此时才撤下所有防备,高兴地鼓掌。
“今晚之前,已经有一支过百人的匈人探马发现了这儿,这些人是草原的野狼、丛林的猛虎、找到耗子窝的毛狐狸,他们无孔不入!但我现在才把这则消息告诉你。”锡做的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被这个地头蛇翻出来,强盗喜欢用拇指一下弹开壶塞,显示他惊人的巧劲。
他的手指向黑暗深处,他们暂时还听不到任何被厚布裹住的马蹄和地面摩擦时候既轻又闷的声响。这或许是一种幸运,也许今晚他们不必作为久途的客人,和一帮同样奔袭过来的匈人拼命。
被别人牵着鼻子的安珀松有些不安,主人家待客的礼节还算周到。何况大家指挥的士卒也只是相当,他不是一个族群最高领袖,不过是一个渡海而来的头领的弟弟..一支散乱队伍的统领。而对方可算是在雪原上近几年闯出赫赫声名的人物,哪怕是臭名昭著...两三千人有着不下五百人的马队,敢和北地最强大的草原骑兵对垒。
或许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三五年之内,奥吉托古的名字足以叫每个波罗的人牢牢记住,最后和那些历史长河里不显眼的一般人物一样,留下个名姓、留下个似是而非的微末记载,或者更干脆地当一块拦在君王征服道路上的绊脚石,被马蹄轻易越过,被十字镐轻易撬开,扔在一边。
“这儿只有日耳曼女子气概满满的果酒。”那有着双瞳的男子仍旧在望着漆黑的地方,那是两片湖敞露的豁口,是东南方向的匈人唯一能来到的地方。
“但我们不能喝醉,要是醉了,就不能爬地窖了。你知道三年能修多少底下长廊么?我在这儿布置四百人,大概九百次呼吸,他们就能躲在地底下,顺着腥臭难闻的甬道爬到环湖的那一边。我告诉过他们不要把鱼骨头乱丢的,结果一股腥味!”
奥吉托古摇摇晃晃,仿佛是喝醉了,但那锐利的眼睛仿佛在越黑的地方看得就越明白。
安珀松手和心都渐渐冷下来,他不再回应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调笑,只有厌恶。
奥吉托古还是骗了他,每个族里有德鲁伊的北方海盗都知道:在万万千千个常年食人的禽兽里,有些人不但不会身体浮肿眼睛血红视力下降,反倒会出现夜枭一般都情景。他们的眼在夜晚极其明亮,他们每句话都是模拟的谎言,有人说,那是枭神夺食,是伪装成夜枭的恶神夺走了这个直立人的灵魂,将恶鬼的灵魂安置在这具空空的躯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