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大人畏寒怕暖，我已经说了。至于安达菲尔统领，上一次和你们的会面已经不欢而散..我想你们没有一个人会想再见到一个不好说话的家伙。”绿头巾男人重新为自己扎好松软的泥灰色的卷发，侃侃而谈。

“波罗的人的首领是你，那么派希列维昂人呢？他们的首领又在哪儿？”男人朝后面乱糟糟的北方人扫视着，寻找着可能是头领模样的人。

“真正的首领们都在指挥人扎营，和你们那些玩弄威权的文明人里走出来的蛮汉不同，咱们首领，每个都要掌握一般士兵的技艺。”面前北欧大汉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忽然就不见了，一个人重新回到他原有的位置，他和面前扎着绿头巾的男人一样，不过是个小头目而已。

肥壮的男人让出了位置，真正的派希列维昂人不戴牛角盔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配饰，只是他腰上挂着可怖的血图腾，那是一副狰狞的古画，大约要早到屋大维时期，淹在日耳曼丛林的两个罗马军团的将士被剥下的皮所制成的。

“我就是这儿部分人的首领，另一个和我一样的大人物还在那边的海滩上，他的下属们还在确认他的生死，他泡了水，要在地上躺三天。”这个自称首领模样的男子一头浅金色的头发，没有半点出众的气质，他的眼睛像是塞在蚌壳之中发亮的珍珠，眉骨凸起而眼窝深陷。

除此之外，那张平整的脸上找不到半点超乎常人的气质。绿头巾男人看着他，自我介绍道：“在北地的人应该是认得我的，我许多年前曾是德鲁伊手中逃出去的祭品。我叫撒夏，也算是波罗的人，在海滩上打渔为生，被你们的人掳走。”

派希列维昂人的首领却不正经搭话，而是闻言将眼前这人上上下下仔细审视一遍，嗤笑他：“难怪我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原来是当年还没有死透的东西，你害怕我们！害怕我们的粗鲁和野蛮那些排斥和厌恶就是恐惧。因为我们只讲刀剑划不开的物品的道理。”

这个首领拔出了刀，那刀只有两尺来长，直刃。却不是为了挥砍或直刺，同时绿头巾撒夏也拔出了刀，他带着绘有德鲁伊标记的头巾不是为了信仰，而是叫那颗心永远牢记一场耻辱或者仇恨。

但面前的自称首领的男人举动出乎预料，在没有蓄力的情况下准确将手中的短刃当成了投掷的飞刀，准确扎在撒夏持刀的手臂，而后一把解下腰间的利斧，猛地将未能站起来的撒夏扑倒，斧柄卡着这人的脖子。

“记住领袖为什么是领袖。我能叫他们所有人心服，也能一口气杀死三个和我一般高一般壮的汉子。反正咱们都能说波罗的土语。你给我记好：在无论是北方渔民还是部落里没有地位的战士，只要我没有错误，你们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他狠狠地踢着撒夏的腿，别着他的膝盖，卡着他的喉咙。这个天生战士力气就像一头蛮牛，死死地压制着面前的敌人。

“我不会放松，因为你憎恨德鲁伊，一头逃出来的祭品，没有在合适时机被摆上展盘的牲畜是没有资格活下来的，因为它们不配和战士说一样的语言，享受一样的肉食。”

这个不嫌脏的北地来的蛮子头领仔细地嗅着撒夏身上的味道，辨认着食人族强盗身上的臭味。但可惜，撒夏似乎没有同类的气味，这让铩羽而归的头领动了杀人立威的念头。

把这个本该多年前就被献祭的家伙割下脑袋，寄给奥吉托古，确立他们这些加盟者的威信...奥吉托古手下具体有多少人不得而知，但几千人的强盗流浪者怎么想也不配和他们这些北地来的大族群并列。

一支羽箭，打破了这个首领的幻想。那支箭准确地钉在斧柄的位置，末羽一阵颤动。准备杀人的人心中一惊，贩卖奴隶、杀人放火凶残蛮横之徒在死亡的威慑下却步。

四五个大咧咧的恶汉赶紧围拢过来，将他们的首领遮蔽在身后，第二支羽箭又到了，这位躲在暗处的神射手精巧地射中了牛角盔上的两根短角，将金属的角质穿在一起。

众人敬畏于如此神射，虽然按距离看，射手的位置据此不超过五十步，但北地来的海上民族没有几个会射箭的，他们玩不来精巧地玩意，自然对这类出乎意表的家伙由衷敬佩。

“我就是你心心念念却又出言不逊强加诅咒的奥吉托古。北方雪原百年来只有一个奥吉托古，我喜欢畜生的肉，也喜欢新鲜的肉，更喜欢难嚼的老皮糙肉！”果然，三四十步的位置，一身灰皮大衣，伪装成石头的汉子走了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石屑。

他刚刚将磨碎的石头片子粘粘在身上，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或许这个姿势他维持了整整半日，就为了等他们到来。来人并不壮硕，出乎预料地不到六尺，一个游牧民族的矮个子里平均身高。但他穿着考究的希腊式金鞋，里头是厚厚的羊绒袜，腿上在昂贵的棉裤外面扎着绑腿，上身则是皮钉长袄..穿衣的形式不拘一格。

最神奇的是他灰楚楚的头发和总在散射的双瞳，一对眼睛里各自活跃着两颗细小的瞳仁，你觉得他在看着你，在对你笑，可配上这两颗冰蓝色的瞳仁，他眼中的外人会忽然觉得这是冰天雪地里遇到了一头饥饿的雪熊，它也会朝人笑，是因为它觉得自己幸运地遇到了极好的猎物，能填饱它漏食的胃袋。

这个人说话之中有很好的排比和修辞，或许读过书，至少曾经认得字，但与这些海上强盗交流的时候，又刻意弄散了语法，将七拼八凑的词汇放在一块倾倒出来，好像大家就是彼此的垃圾场，要听着这些垃圾话，从中捡漏不该有的真诚。

“听说你喜欢吃人？”被部下们拦在后面的北地蛮人的首领拨开了下属，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怯场，何况刚刚射出两支箭的奥吉托古已经将弓丢在一边，尽管他箭壶里还有箭，但谁都知道，面对面的时候，弯弓搭箭的速度远没有北方海盗背后的投矛飞斧来得快。

“我喜欢吃蠢人，细细品宴他们的肉味。那些不肯投诚的聪明人，我就丢给他们，叫他们也长长脑子！”

哪些人？众人随着奥吉托古摊开的手掌，看到了一群围绕着篝火，却在生吃肉类的大汉..这些人就是强盗头领的下属，烈火和淡淡的熏香冲淡了上风口的血腥味，但这些蛮勇的北欧海盗，还是看得肠胃翻滚。

这些真的是同类么？他们真的是一个盘踞在雪原一个在北方大陆的强盗与海盗的近亲么？他们不想承认面前这伙东西是人，但首领已经应邀过来，要和奥吉托古结盟，向匈人索要沿海一带的土地和劫掠权。

这些人用沫得剔亮的兽角或者酷似腿骨的东西当作鼓槌，用拨下来的皮当作鼓面，鼓身更不要想是什么东西了，那些啜饮鲜血的东西拿着的杯子倒是和这些渡海而来的近亲们似曾相识。

“我们有着悠久的共同习俗..研究那些人体的奥秘，并废物利用。世界都是我们的杀戮场，难道奥尔德首领不认同？”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奥吉托古慢悠悠地说话，他以叫人震恐的异样图景把握着谈判的先机，也充分展示着他的残忍无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