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名声,为了女人,为了一句话呗。他们虽然是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但心底里和山贼土寇没什么两样。因为他们是瓦兰人。”阿德勒熙迪半杯酒下肚,也开始口无遮拦起来,“不要忽视瓦兰人心底的狡猾、残忍、愚蠢和疯狂。”
芬恩看看赫尔穆,两人都不知怎么往下接了。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阿德说着抬手把酒杯拨远了点,“我不常喝酒的,呵呵,原因你们也看到了。嗯,这是什么地方的酒?”
“亚伦地区的一个小酒庄产的,没什么名气。”赫尔穆耸耸肩,“胜在便宜。大概一百升的一橡木桶只要三十个第纳尔。把它分装进陶瓶、玻璃瓶里,还能退四个第纳尔的木桶钱。”
说着他又拿起一瓶,伸手捡起扔在一边的弯刀,又是砰的一声。
“你真厉害。”阿德脸上红红的,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这东西太,劲太大了。”
“我以为沙洛尼耶人和我们瓦尔戈耶人差不多,都把酒当成水喝。至少就我所知,‘疤面者’尼古拉、雅罗戈耳刻这些沙洛尼耶人都是那样的,而且我们的冬天差不多寒冷。”
“摄政公是个滴酒不沾的人......”阿德勒熙迪的脑袋点了点,忽然扯出个笑,举起酒杯道,“我们敬那位战无不胜的骑士统帅一杯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齐道:“敬摄政公。”
芬恩对这个沙洛尼耶摄政公略有耳闻,倒不是说这个人在卡拉迪亚多么有影响,也不是芬恩对沙洛尼耶这个遥远的国度有什么额外的了解;而是此人在早年间创造的一些战例,以及近年所著的一些理论著作在整个已知世界的军事界都很有影响力,帕拉汶军事学院自然也在他的辐射范围内。这位摄政公是首屈一指的骑兵指挥及理论大师,年轻时扶持一位当时最弱小的沙洛尼耶皇子打赢了内战,并扶持他登上王位。在他的战绩面前,什么黑元帅、石榴王、绿松石领主都得靠边站。
阿德微醺的脸上带着一点恶作剧的狡黠,他猛地站起来,举杯一饮而尽:“敬摄政公!”
其余两人都担心的看着他,生怕他一头倒过去把整个桌板掀翻,好在对方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晃晃悠悠又坐下了。
“马龙。”他突然抬头,“咱们明天去雇佣兵们的集市看看吧。如果天气好的话。”
芬恩自然没理由拒绝,明天是休息日,更不用说现在学院已经基本上不上课了,大家只等着领完毕业证走人。更何况他还缺着不少护甲部件,要是有好的二手货,还能省一笔开支。
“你想买什么?”
“只是想看看。”阿德勒熙迪萧索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揉着自己的脸,“我跟你说过,沙洛尼耶志愿军团,里面除了少数从本土派来的精锐卫士,就是这帮天南海北的雇佣兵了。我觉得自己得多跟他们在一起混一混,摸摸他们的脾气。”
“我相信你能行的,阿德。”芬恩忽然有些郑重地说道。
“并不是每个人都受过教育,能讲得通道理。跟那些脑子里没进过墨水的人交谈,简直是一种折磨。唉,有时候我想,等我老了,就去找个修道院隐居,或者去某个大学教书。艺术家这个工作最叫人难受的地方,就是总要和一些混蛋打交道,而当雇佣兵和那些混蛋打交道的几率,比当艺术家还要高出三倍。”
“哪些人会买你的画?”
阿德勒熙迪的精神被这个问题提起来了:“不多,事实上我在帕拉汶没什么名气。我们这个行业,最值钱的活计是给人画壁画,接了一个活儿就能吃上几年,同时养活一大批助手。其次是给人画像,让人穿上盔甲啦、华服啦,手里拿一把宝剑、权杖之类的东西,然后按人头收费。那些大幅的历史画反而不如画像来钱方便,一来又麻烦又耗时间,二来给的钱也不够多,至少买家不如画像那么愿意掏钱。最次的是没有人物的风景画,那个纯粹是算画布的面积要价,也就赚个手工费。我到目前为止,也只做过两次给人画像的生意。可能他们不喜欢沙洛尼耶人吧。”
“你都给哪些人画过像?”
“一个是一位卖面粉和马料的商人,他们一家四口加上一条狗。”他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收了三百五十个第纳尔,夫妇两人一人一百,两个小孩加上狗每个五十。”
两人面面相觑,赫尔穆问道:“另一个呢?”
“自然哲学院的贝瑟尼教授,收了她两百个第纳尔。”
“她?”芬恩立刻敏锐地抓住了奇怪的地方,当即追问道。
阿德斜着眼睛瞥了芬恩一眼——这个家伙喝了酒之后眼神越发讨厌了,随即笑着说:“哈哈,你没听说过她吗?这就是那座学校的厉害之处了!这是全卡拉迪亚第一所允许女性进入的大学。贝瑟尼教授更是投资人之一。”
赫尔穆悠悠的道:“大学这个东西,全卡拉迪亚一共也没几所。就我所知——如果我错了还请纠正——一共就只有三所,两所在山南,一所在帕拉汶。”
“你们上的那个军事学院,其实也算是个大学吧。这种事情有明确的定义吗?”他突然说,“你们那个场地建在城墙之外,但也算帕拉汶城管辖权之下。同时又于帕拉汶城具备一定的独立性,面对诸如民兵团这类执法机构有一种事实上的天然的豁免权。这点上和其他大学很相似。单就这一点而言,说它是个类似大学的实体到也不过分。”
“有这个东西吗?豁免权?”芬恩思索着,怎么也想不起有这回事。
“所以我说是‘事实上的’豁免权。”他一摆脑袋,有点得意地道,“谁敢上你们学校抓人?嗯?不怕你们骑着马追出来把他们全打趴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