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定城侯之孙,如今袭了二等男爵的?”
“正是。”
“那谁不知?他前儿不是刚调任了京营游击……”
贾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边手里还不住地摆弄着那几块碎银子。
摆弄一会儿,又觉得无趣。便弯腰捡了一把石子儿,和银子混于一处,在桌上推来移去的,自己和自己摆五子棋玩。
禄儿见了,不由心里一阵阵发紧。左顾右盼地小心觑了一阵,见无人注意到此处,便压低声音道:
“爷快把银子收起来罢!当心旁人看了眼热。”
贾蓉恍然,这才回过神来。
忙将石子撇了出去,又将银子悄悄沿桌子刮进钱袋,系紧了扔进禄儿手里。
禄儿又开始挤眉弄眼,贾蓉却装作看不见了,只一心听旁边桌的男子说话。
“谢鲸如今,可算是炙手可热。”
“……”
“怎么听说谢鲸还有一个妹妹?但有认识谢鲸的人说,他对妹妹颇为讳言。”
“正是,之前有同僚和谢鲸闲聊时,偶然提起。结果谢鲸抬脚便走了,闹得人家好大的没脸。”
“哦?……这究竟是何缘故?”
贾蓉的好奇心让这两人勾了起来,也忘了吃点心,只捧着茶盏悄悄听着。
“谢鲸的妹妹早已亡故了。听说是因为夫家薄待,丈夫整日在外头偷狗戏鸡,连身边的婢女都淫了无数,不把她这正头夫人看在眼里。谢氏整日垂泪,生下一子之后,身子便不大好。没两年即去了。”
“原来竟有这原委在其中?”
贾蓉不由暗暗叹气,这谢氏的丈夫真是个混账。妻子出身公侯之家,怎么又如此作践。
这比之中山狼都不遑多让了,却不知此人为谁?
但听那两人继续说道:“正是正是。若论狼心狗肺,谢氏之夫真乃天下第一人也。但能娶得公侯之女,此人也必出身显贵。仁兄可知乃是何人?”
“不知不知,你且快说。”
“正是如今的贾族族长,袭了宁国爵位的三品威烈将军贾珍!”
贾蓉不禁呆了,一手紧压着胸腔,强忍着咳嗽,生怕那两人察觉出异样。
而禄儿听了,赶忙坐正了身子,隔绝了那桌高谈阔论的两人可能的视线。
贾蓉简直失语,心中不断地骂着贾珍。
从前看《红楼梦》时,从未见书中写过贾蓉的生母,谁知如今到了此处,竟是这样的情状。
那两人仍滔滔不绝,贾蓉抓紧了自己的袍子,默默地听着。
“若说谢鲸,头些年真是个暴脾气。谁敢当面提起贾珍来,便要一顿好打。但这几年已是好多了。”
“……这又是为什么?”
“都是猜测罢了。有人说他与贾家断了来往之后,有一年在江宁府公干,正遇见贾珍的儿子贾蓉,那时那孩子才八九岁。”
“贾珍的儿子?……不也是他妹妹的儿子吗?那可是谢鲸的亲外甥。”
“正是,巧就巧在这里。听说那贾蓉与谢氏长得有八分像,却完全不似贾珍。谢鲸一见,以为亲妹再世,喜得跟什么似的。到头来一问才知道,原是自己的外甥。”
“这谢鲸见着亲妹血脉,如何不喜?只是这贾蓉原是姓贾,更是贾珍的儿子!从此之后,据说谢鲸也再没去看过自己这外甥。”
贾蓉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竟扯出自己的名字来。
虽说才占了这身子一天,可贾蓉仍觉得有些怪异,简直如坐针毡。
踌躇半晌,低声对禄儿道:“我们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