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打趣道:「姑娘怕是扮不得男装。姑娘的肌肤吹弹可破,身姿弱骨丰肌,即使穿了男装,旁人也能一眼看出姑娘是美人胚子呢。」
我目光移至自己胸前,也不得不承认她有理。况且这里又不是金庸的小说世界。现实中,少女阿朱怎可能扮成薛神医这等老伯[1]?我虽早知逃走非易事,亦难免感到失落。我生怕周嬷嬷胡乱猜度,便继续垂首,假装娇怯。
周嬷嬷见状,怕我难为情,也就揭过不提,只说回女子职业:「六婆[2]亦是妇人生计,姑娘最常见到的应属药婆。各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身体有恙,都是先请药婆的。而媒婆替人说媒,稳婆会替人接生。牙婆是买卖奴婢的,虔婆是管青楼娼妓的。京里没有师婆,她们都在南方。六婆为方便出入各家,大多都是老妇,而媒婆及稳婆一般都是生养过的。」
虔婆即是老鸨,那我不仅见过,还很熟络。原来戎国的六婆都是中年妇女,那我就不能插足了。
我一转念,想到周嬷嬷仍未说到自身,便咧嘴笑问:「那嬷嬷呢?」
周嬷嬷一愣,然后才明白我言中之意。她莞然答:「教引嬷嬷有如古时傅母,从前只有皇族贵戚才聘得起,且必然是才德兼备,美名远播的妇女。现时各家都聘有教引嬷嬷,专门教导小姐读书识字及德言容功。但教引嬷嬷太多,倒显得良莠不齐。自皇宫出来的嬷嬷自然不错,但有些教引嬷嬷却只是略识几个字的普通妇人。」
我本就猜到,教引嬷嬷要嘛是进过宫的女史,要嘛是少有名气的妇女,反正不是我能投身的职业。不过我没想到她竟对同行如此不满,毕竟她亦是被这父权社会奴役的女性,不想她竟生出了优越感,这份自负当真可笑。但想来教引嬷嬷大抵亦如此。
我最终强忍笑意问:「那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么?」
她自诩:「老身曾在尚宫局司记担任掌记,多年来协理六宫簿书,教姑娘识字及管帐不在话下。老身虽非侯门出身,但待字闺中时也跟过教引嬷嬷,所以老身亦是通音律的。」她稍作停顿,再说:「老身从前是学筝的。听说姑娘最擅秦筝,不知老身可否请姑娘献技?」
我倒是无所谓,祁硕甫早就交代我要学好秦筝,那早晚都要弹给她听的。
我唤梨欣把筝捧来,梨欣熟练地设好筝架,及奉上假甲。我惊异于她的机灵。我正斟酌措辞之际,她已知礼道:「小姐病前总爱弹筝,从前都是梨欣侍候的。小姐虽久不弹筝了,但梨欣对小姐的事,倒是一点都没忘呢。」
这梨欣愈发聪明,都懂得在人前替我掩饰了。我满意地答:「行了,嬷嬷还在呢,少卖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