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日已见过祁家的长辈,又听说了选秀之事,也该开始为未来打算。我从前不愿没为娼妓,才跟着殿下。可是现在又要入宫,到头来还是与不认识的男子同房,那与青楼妓女又有何分别?我早就想过逃跑,反正聿国到处都是女商人,待在城市里也不难谋生。只是当初人在聿国,就算成功逃走,也难保不会被抓,届时就死路一条了。我去河南时有聿国的人伴着,回京路上又有祁硕甫的人盯着。现在就不同了,盛京繁荣,也没有殿下的耳目。祁宅虽然重门深锁,但每天都有人出入,真要偷跑也不难,但我必须确认自己将来能糊口。
眼前的周嬷嬷正一字一句念着《列女传》,打断了我的思路。然后她又旁征博引当代节妇的事迹,讲解何谓妇德。我不怎麽留神,我是现代人,知道这些是束缚女性的工具而已,就打从心底瞧不起。
但我忽然想到,古代靠男子养家,那些寡妇又不改嫁,那日常开支该如何?我以此提问,周嬷嬷耐心地解答:「凡为女子,须学女工[2]。节妇自然都妇功出众,有能者更可靠纺织振兴家业。姑娘虽不愁衣食,但闲时也能多做女红,既可货卖,亦可自缝[3]。」
我饶有兴趣,想来女子也有谋生方法。我立刻追问:「振兴家业可是指经营作坊?」
她义正词严:「妇人无外事[4]。节妇断不可抛头露面,也绝不投机取巧。振兴家业,惟俭惟勤[5]罢了。」
我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想:作坊是正当生意,何来投机取巧?这周嬷嬷未免太迂腐了。
我接着问单身女子的谋生出路,她亦一一述之:「女子十四许嫁,二十而嫁[6]。至三十不嫁者,五算[7]。寡妇多靠女红为生,有田产的则会耕作,也有遁入空门的。但尼姑庵不干不净,出家的贞妇少之又少。偶有父母兄嫂有难而不嫁者,被称为义姑、孝女,但为数亦不多。」
我截住她的话,追问尼姑庵的事。她面有难色,隐晦地解释:「潜心佛学的尼僧固然可敬,但大多出家的少妇少女,不过是贫困所迫。清修苦闷,居处又偏僻,庵里若是香火不盛,难保她们不作违节之事。」
听起来只是某些姑子的问题,于是我出言反驳:「若只是如此,倒不是尼姑庵之过。」
她摇摇头,再纠正:「香火不足,尼姑就三餐不继,便只好动歪心思,亦即暗娼。常人难以察辨,故常有良家妇女被诱,偏偏淫尼众多,防不胜防。老身建议,姑娘若想礼佛,还是宅内佛堂最佳。」
我随意点点头。我本来对拜佛的兴趣不大,多问两句不过想谋出路。既然出家也求不得清净,我自然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