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地,商贾云集,繁华城中烟花柳巷颇多,而其中最为出名的当属醉凤楼。醉凤楼新来的头牌阿凤,色艺双绝,一时间名震江南。小笛乃外地客商,平素最爱游走于烟花巷中。闻醉凤楼新来头牌,岂能错过?遂付老鸨大锭银子,终得见阿凤一面。阿凤略施粉黛,美目摄人,小笛见之,三魂六魄尽失。
阿凤轻气朱唇,启口问道:“客官是听曲还是去填诗?”小笛下意识摇头。阿凤又问:“那客官是欲饮茶还是品酒?”小笛再次摇头。阿凤眼珠一转,笑道:“不如我替客官摸骨如何?”一听此言,小笛浑身酥软,缓缓伸出一只骨节粗大的手。阿凤似有诧异,随即将其两只手掌悉数摸遍。
摸骨后,阿凤为小笛真了碗茶,轻声道:“客官,一半时间在烟花巷行走,另一半却在地下行走。”小笛愕然,问道:“在地下行走也能摸得出?”不待他问完,阿凤又说:“客官,近日会有一笔横财。”说罢,脸颊绯红,低下头去。小笛虽为老江湖,却也是首次在烟柳巷中见如此娇羞婉转之态。
阿凤实乃清倌人,否则小笛真要按捺不住,欲行不轨。自打见到阿凤,小笛的心便系于她身。几乎每日下午,他都要来与阿凤厮守,每次都掷下大笔银钱,令老鸨和上下人等皆赶着他称呼“官人”。
与阿凤相处日久,小笛忆起初次摸骨时,阿凤似乎有些话未尽言。问及此事,阿凤脸颊微红,道:“我摸出,你我并无前世的姻缘,只有今生来世。”说罢,又低下头去。小笛心花怒放,怪不得他对阿凤如此上心,原来是姻缘前定,而阿凤也明显对他情深意切。
然而有客来访时,阿凤总是故作姿态,谈不上两句,坐不过半盏茶功夫,便一定要送客。唯有小笛来时,两人私缠不够。若非老鸨定要阿凤做一年清倌人,小笛早已动婚念。
与阿凤相处越久,小笛便越加喜爱她。然而老鸨却不满起来,对着他抱怨道:“大爷,有空还是劝劝阿凤吧。您不来时,她就像丢了三魂中的两魂。对客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我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但这样下去,总不能让您一个客人独占了我的头牌啊。别人也舍得为她出银子的。”
虽说是清倌人,但毕竟身在醉凤楼,吃的是百家饭。小笛嘴上答应着老鸨的规劝,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常年在烟花之地周旋,他惯会甜言蜜语,而且他是真心喜欢阿凤。来了不过三五次,阿凤便不再为他弹琴唱曲,而是与他商谈起了机密事。阿凤摸骨着实有一套,第一次便摸出小笛是个行走地下的盗墓贼,并且知道他正在图谋一个大墓。
小笛见阿凤情真意切,便不再隐瞒,常拿古董来讨阿凤欢心。想不到阿凤对古董颇有见地,甚至远在他之上。问及因由,阿凤说,祖上一直经营古玩店,传到父亲这辈,他因赌成性,败了家业,后来竟又惹了官司,家破人亡,她才被卖到这烟柳巷中。她耳濡目染,所以对古玩略知一二。可就是这略知一二,令小笛对阿凤刮目相看。
他手边还有些古董要出手,总是先请阿凤过目,听她讲述其中掌故,议定价钱后才送到店里。相形之下,小笛不知多赚了多少,对阿凤越发迷恋。摸着阿凤的手,小笛说,哪天去跟老鸨说说看她要多少钱,他要把阿凤赎出来。阿凤只说了一句:“要快了。”王小笛点点头,他早已打算好了。
筹划了三年挖掘鲁王墓,历时半年,他已经挖到了陵墓外围。再有十天半月,他就能挖进墓中,到时数不清的金珠玉器等着他呢。小笛已经拿定主意,到了鲁王墓后,他就金盆洗手,开家古玩店,与阿凤过安稳日子。
一连十天,小笛夜以继日地挖掘地道,没有去私会阿凤。他住在城外一间盖在松林之间的鬼庙中,为掩人耳目,他半年前在松林乱坟间盖起这座鬼庙,里面摆了黑白无常,着实吓人。而小笛就在鬼庙地下挖掘地道,用着洛阳铲正朝着鲁王墓行进。
再往前挖,王小笛陡然看到一扇朱漆大门,他心下大喜。鲁王墓一直有人把守森严,恐怕怎么也料不到他会从地下将鲁王墓偷个精光。这朱漆门户应该是鲁王墓的第一层。小笛加快速度,直起身子,掏出暗锁打开木门。一阵阴风吹过,他赶紧捂住口鼻。幸好中途挖出了数个通风口,毒气很快散去。
小笛看到门口摆着一只箱子,打开来看,全是银锭子。他大喜过望,这是墓中的买路钱,还有第二层墓葬,那才是珍珠玉器最为值钱的地方。
王小笛本想再往前挖,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天光将亮,守墓人会来巡查,万一听到他的动静,岂不前功尽弃?于是,他悄悄脱下箱子,从地道返回鬼庙,将全身清洗一新。换上长衫后,他转眼又变成了教书先生的模样。十天没见阿凤,他想得都快疯了。
喝过早茶,小笛直奔醉凤楼。可是令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在楼上,他竟遇到了故交小玉。小玉是谁?那是小笛的结拜兄弟。多年没有联络,想不到竟在这里重逢。而他们的目的地都是阿凤的绣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