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又叹了口气：“二妹啊，我这一生最大的错就是嫁错了人。”

二姐怕大姐太伤感就岔开了话题：“大姐，你现在要安心养病，其他啥也别想，只有身体健康，与老万实在过不下去就提出与他离婚。我们姐妹带着小草，妮明，租间房屋咱四人一起过，小草明年秋季可上学，妮明送幼儿园，我也可以出去找份工作，你也有工作，我们四人会把日子过得很舒心。姐，放开吧，离开那个倒媚的家庭。”

大姐苦笑着：“二妹啊！这样当然好，可是我的病已定了格，我知道自己没这福气和你们一起生活了，如果我哪天走了，你把小草送回她家，妮明就拜托你抚养成人。二妹呀，我对不起养育我为父母，对不起小姨父母，更对不起你和妮明、小草。”大姐哽咽着说不下去，姐妹俩泣不成声。

二姐拭着大姐的泪说：“姐，你才三十多岁，身体抵抗力很强，凡事往宽处想‘留得青山在，粪愁没柴烧’啊。”

大姐凄婉地告诉二姐“我的好妹妹呀！大姐的青山恐怕留不住了。姐清楚我的生命快到尽头，只有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我的亲人们，离开这留念的世界，也算是一种解脱吧。但姐希望你千万别重蹈姐的覆辙，人穷点苦点并没啥，一定要寻个好人家把自己嫁出去。”

“姐，你放心吧。如果你万一不测，我将来找的那人首先是要真心接受妮明，其次是勤劳忠厚，有责任有担当有爱心的男人，否则，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就凭我的勤劳一定能把妮明养育成人”。姐妹俩紧紧相拥，她们在心灵深处经受着生离死别的洗礼！

小草把她俩的对话记在心里，满心期待着四口之家的早一天来到，因此她更加努力地做好她份内之事，还帮着关照大姐按时吃药，总盼望着大姐的病快好起来。

二姐真是一把勤劳持持家的能手，她和大姐商量后，到城郊的“镇”买一些既优质又便宜的鲜猪肉回来，自制香肠和腊肉。但小草却在心里盘算着她想做的事。

次日的清晨，小草不用二姐催她起床，她自觉地起床把她自己该做的卫生利索做完。她把妮明安放在小坐椅里，盯二姐的“稍”看她走过两条大街，又穿过几道小巷，二姐走进汽站买了车票，把小背篼提在手里上了汽车。小草记得和大姐从老家来时就在这儿下的车。

小草心里偷着乐，这次可以回家啦！她轻轻拉着一个大块头叔叔的衣角混上了车。待汽车启动一会后，她才抱着心爱的洋娃娃，笑嘻嘻的出现在二姐面前！！

二姐惊讶的把小草揽在怀里：“小机灵鬼，你到底跟来了？我们都不在家，妮明怎么办？”

小草吻着布娃娃：“妮明有爸妈，有俩个大哥哥，怎么不好办呢？”

小车理由充分地拍着布娃娃，这几个月里，她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姐，我们都回自己的家吧，我们都讨厌那个有鬼的家庭，为啥还不走呢？”

“我的小妹啊，你太小还不懂人世间那些复杂的事，你看大姐病成这样，我们忍心离开她吗？是呀，我们都想回家，可是要等大姐的病好转才能离开，小妹就再忍耐一下吧。”

小草噘着小嘴：“那是啥时候呢？二姐，送我回家吧，小草想回家啊！”小草的泪在稚嫩的小脸上静静滑落。

二姐爱怜地拭去她的泪水：“小草，这趟车与你家方向相反，听大姐说：“你家离城还有几百里路呢；要两天才能走到，你想错了，我们做这事是回不了家的，既然来了，就别乱跑，跟二姐一起卖了肉我们回城，听话啊?要是真跑丢了，要成“小叫花子”了呦。”

小草没吭气，忽闪着机灵的眸子，在记忆中寻找回家的路。

二姐一直牵着小幸的手，生怕她“逃跑”。她们到了乡镇的肉市和农副产品集贸市场，那些买卖蔬菜、鸡、鸭、鹅等家禽的农民的讨价还价声，还有出售柚子，桔子，甘蔗，米花糖，红糖白糖芝麻糖，炒花生，红薯干，豌豆葫豆，板粟的小摊贩的吆喝声，汇成一支热闹的交响乐，这浓浓的年味，小草倍威熟悉亲切，勾起了她强烈的思乡情怀……

快过年了，她要和家人在一起，大年三十之夜，一家人吃完一年中最丰盛的团年饭。宅院的人们在“天井”的中央，围着熊熊燃烧的老树根烤火守夜，吃着各家拿出用砂子炒的豌豆，葫豆，红苕干，花生，米花糖，桔子，柚子，听着大人们讲着古老的《牛郎织女》《赵氏孤儿》等故事。孩子们的节目是唱歌跳舞，做游戏，玩到深夜才美美的睡去。

小草被她美妙的记忆牵扯着，趁二姐卖好肉交钱为空儿，不由自主地逃跑啦！她茫然地跑到镇外的一条既陌生又熟悉的小溪边，那清澈的流水，虽没她老家那条小河美，但仍有一种亲切感，她惶惶不安地蹲在溪边，想起几个月来受他人欺凌和对亲人们的思念，化作一股不可抑制的辛酸泪，捧着双膝向小溪失声痛哭！哭声那么悲伤那么让人揪心，要让这些悲哀伴着溪水流向家乡的小河，带去思念，让亲人来领回这苦命的孩子，她失去理智地呼唤：“妈一妈啊！妈妈！你在那儿呀？小草想你们啊！小草要回家！”

二姐提溜着沉重的猪肉，闻着小草的哭声，气喘吁吁地赶来，本想抱怨小草不听话，但一听小草那令人心碎的哭喊，也震撼到二姐积压在心底的痛苦，她抱着小草，在这没人的溪边用痛哭来发泄，排遗内心的积忧和委屈。

姐妹经过这痛哭的洗礼，心里感到轻松了许多。她们匆匆赶到城里已是万家灯火了。一进家门就是老万板着脸，地明闹着要吃晚饭，大姐沉着腊黄的脸抱怨二姐不应该带走小草，害得妮明哭闹一天。

晚饭后，大姐病歪歪地抱着妮明看二姐灌香肠，小草在厨房洗脚，听二姐在饭厅里给大姐说小草如何偷偷跟上车，然后在镇外的小溪旁痛哭的事，并要求大姐把小草送回家，

“你本来就欠着小姨他们的人情债，一旦小草真的跑丢了！你没法向他们交待哟。”

大姐叹着气：“二妹，其实我也不忍心见小草那样，一方面是我体力不支，另一方面是小草家实在困难，只有把小草带出来让她读书，这就是我报答姨父母的唯一方式。再说我也真喜欢这个聪慧的小家伙，妮明还真离不开地，这个家需要她啊。”

二姐沉默不语，小草对大姐有了新的眷恋和同情，她是为了维持这个家庭，维护各方面的关系，才这样做的。